夏天的暴雨,不像春雨细如丝,它总是来势汹汹。
在燠热的闷暑天,这样猛烈的大雨,却常给人带来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那是一扫暑气,凉爽四溢。
甄柔虽然苦夏,但最喜欢这夏天的雨了,气势磅礴,说下就下,完全地随心所欲,自由畅快极了。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斯时,大雨哗哗如注。
乌云密布的天空好似破了一个大窟窿,瓢泼大雨直直地从天际冲下来,如无数条凌厉的鞭子抽打着大地。
四下一片噼里啪啦地雨声,眼前更是被雨水溅得睁不开眼来。
没想到雨来得这样快,他们才一进城,雨就下起来了。
暴雨猝不及防,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转眼浑身淋透。
暴雨常常伴着狂风,毗邻海边的地方气温又较内陆偏低,狂风暴雨齐齐袭来,身体不禁因为发冷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前方一片雨雾蒙蒙的,根本就看清前路。
甄柔隔着雨水极力辨别着路,马速却还是慢了下来。
察觉甄柔落后了,曹劲回头一看,身上已然湿透,本就紧身的劲衣,更加顺服地贴着身体,曲线毕露。
“吁——”曹劲一声口呼,勒缰停马,等甄柔上前,指着一旁道:“我们先过去避雨。”
甄柔看不清前方的状况,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曹劲,然后在一旁街边停下,下马才知竟是一间还在营业的谒舍。
却不及多看一眼这间谒舍,身上已骤然多了一件曹劲的玄色外袍,便是不由分说地被曹劲拽了手,听他吩咐那店家道:“开一间房,热水,姜汤!”
那店家四十多岁,一双眼睛极小,却透着精明,似乎知道曹劲的身份,也不问曹劲出示住店的介绍信或符节登记一二,连忙哈腰点头地应了话,让自家伙计迎他们去后院上房歇息。
这是一间私人开设的旅舍,多是方技、商贩、贾人等做小生意的普通下层人入住,这样的谒舍自是以便宜为主,通常会是通铺,一间单独的小屋舍已是上等房了。
巴掌大的一间房屋,仅有一床一席一案一个衣桁架,可谓简陋至极。
若是换做以前,甄柔自是没住过这样的屋舍,不过被陶忌劫持的那一路,这样的谒舍已是很不错的落脚处了。
甄柔吁了一口气,道:“好在还有这间谒舍开着。”说时,走到衣桁架子旁,褪下曹劲的外袍。
“穿上!”曹劲推开窗户,散去室内的热气,一回头见甄柔衣不蔽体地正挂着外袍,想到还有人要来送水,他立时一喝,语气不觉严厉。
甄柔不妨一愣,“夫君……”
话才出口,发现曹家目光定定地望着她,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有两簇火苗窜动。
甄柔缓缓低头,顺着曹劲地目光看去,只见自己浑身湿透,抱腹、中衣、外袍三层衣服湿在了一起,紧紧贴在身上,又都是沾水易透的白色,仔细看去,似乎都可以看到衣服下的肌肤。
“啊!”甄柔想到自己这一副样子居然还招摇过市,骇得一下惊叫出声,赶紧双手抱臂,又觉不对,忙将曹劲的外袍一把从衣桁架扯下来,慌忙地紧裹身上。
良久,才渐渐平复心绪。
室内很静,静到甄柔可以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
这样的异样安静,让甄柔不由紧了紧重新披在身上的外袍,轻咳了一声,找话打破这一室沉寂,“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何时?阿兄见下雨了,应该会让人找我们吧。”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咚咚”地敲门声,店掌柜的声音传来:“公子,小的送热水和姜汤过来了。”
“进来。”曹劲立在窗下沉声道。
门从外面推开,店掌柜领着两伙计抬了一个大澡盆进来,后面跟着一布裙荆钗的中年妇人,应该是店掌柜的妻子,手上正端着一个食盘,上面放着两碗热腾腾的姜汤。
等妻子将姜汤放在案上,掌柜也捧着手中一块叠得甚是整齐的青布,跟着放下道:“寒舍简陋,没有未穿过的衣物,只有这一块青布是内人置办裁衣的,还望公子和少夫人将就一二。”说罢,带着人躬身退下。
“吱呀”一声,门从外关上。
曹劲随即关上窗户,又走到门口将门仔细拴好。
动作慢条斯理,却看得甄柔心惊胆颤,果不然就见曹劲关了门,转身道:“把姜汤喝了,然后去洗澡!”
即便有同床共枕,甚至亲密的小动作,可也从未坦露相见,而且这还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甄柔下意识地便摇头拒绝,手还紧了紧身上的外袍,人也往衣桁架退了半步。
曹劲眉头紧簇,看着甄柔已冻得嘴唇发乌,他断然命道:“过来!先喝姜汤!”
到底积威甚重,甄柔下唇一咬,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依言端起案上的姜汤。
曹劲亦端起姜汤,尔后一仰而尽,却见甄柔还在磨蹭,不由目光严厉地盯梢,看得甄柔只好饮下,却仍犹自拒绝道:“姜汤喝了该没事了。而且阿兄应该快来了,我等回府洗便是。”
“甄女。”曹劲看了一眼倔强不肯听话的甄柔,眼中不悦一闪,但念及对曹昕的救命之情,他耐住性子,略一思忖又道:“我们没交代下落,他们不会这么快,我不希望因为你风寒,导致后日的行程有延迟。”
私底下,这一声甄女,表明了曹劲的不悦。
甄柔听了出来,又闻曹劲后面那一句耽误行程,沉重的压力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