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四抢救回棋谱我不觉得奇怪,那毕竟是他的命根子。可柱子的这本小说已经看完了,留着还有什么价值。我都把自己以前买的《呼啸山庄》、《百年孤独》、《查太莱夫人的情人》扔进了废书堆,他连mp3都可以不要,还会吝惜一本书?
在我对他发出这样的疑问的时候,他翻开《飘》的尾页,只见上面盖着‘浣云大学图书馆’的大印。
接下来,老头用那把秤的铁钩把捆好的书钩起来,颤抖的右臂青筋交错。他左手移动着秤砣,我们四个都伸头过去看,没等看清楚,秤砣便飞快的向铁钩滑过去,老头把秤放低,喘了一口气,说:
“八十五斤,三五一五进一点,三八二四加一点,二十五块五,算了,给你们二十六。”
我们摸着撞疼的脑壳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85斤是怎么看出来的。其实,哪怕是摆在这里让我们看一下午也没用,因为我们都不认得秤。
老头付了钱,提起书刚想走,又放了下来,问:“风筝多少钱一斤?”
凯子说:“风筝有论斤卖的吗?全要的话,五块一片。”
“我就买一片给孙子玩。”
“八块。”
“五块。”
“七块。”
“五块。”
“六块。”
“五块。”
“拿去。”
老头付了五块钱,挑了只‘灰太狼’,提着旧书走掉了。
接下来,我们表现出空前的团结,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团结也将是绝后的。
我们一起把馒头或者方便面买回宿舍,围着一张桌子,吃着平分的食物,桌上放一包红梅,谁抽自己拿。为显示人人平等,柱子怂恿老四也抽几支。
老四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很大度,不计较个人得失。
饭后,我们促膝长谈,大多是缅怀过去美好的时光,很少有人去展望未来。我们相互扶持,相亲相爱。
这情形,让我们激动地以为已经提前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但从物资的贫乏程度来看,我们更像是回到了人民公社时期。
我们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赵老伯家的小黑狗,总是在我们这栋楼的各个楼层溜达,每次经过我们宿舍门口的时候,它都要停下来,歪着脑袋往里看。
以前我们从不理睬它,现在我们对它表现出极大的好感和热情。
我们八只眼睛和蔼地笑着,四张嘴巴挂着口水。
柱子亲切地向它招手,说着‘小乖乖,进来,进来玩呀’,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宿舍里唯一的那把削笔刀。
可恨的是这只狗从来都不解风情,它只是嘴巴大张着朝我们每个人看两眼,表示已经问候过我们了,就低着头、嗅着水泥地面走了过去。
赵老伯家门口的铁丝上,还经常用草绳吊着咸鱼、腊肉和香肠。
我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回下楼或上楼时,都会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那些腊肉之类,同时吞几下口水。
是的!我们也许比赵老伯更关心他家的腊肉晒得怎样,是不是外焦里嫩,是不是油酥香滑。
要是天色不对,我们又担心会不会下雨,会不会把腊肉淋湿了,如果那样的话,可就不好吃了。
但是我们忍不住又会想,如果赵老伯嫌它湿了长霉了,慷慨地送给我们呢?
这时,我们又盼望着老天爷下雨了。等等!好像不对!就算赵老伯自己不吃,那条死狗也会是我们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哎!我们的腊肉,我们的香肠,我们的咸鱼,我们的至爱!
我们曾经就腊肉香肠开过碰头会,主要商讨如何下手的问题。只要能把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搞来,即使宿舍里没有锅灶,哪怕是用打火机,我们也要把它烤熟来。
但是,但是赵老伯那个有点跛足的婆娘,为什么要天天坐在家门口!还有,她在龙眼树林里扫地的时候,为什么每隔一分钟就要看一眼晒在外面的腊肉!
看来,男人再狡猾也狡猾不过女人啊。何况,我们只是男人中的小男人,她可是女人中的老女人,这档次差得可就不只是一点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