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因为牧锦风的一番话,两个人失眠了。
时明月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瞧见那双平静得几近诡异的眸子。
“你说,袁大人会不会死呢?”
她总觉得男子话里隐含着别的意思,可她却摸不清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明他才十七岁,心思已然成为沉沉古井,叫人捉摸不透。
另一个失眠的,则是邱秉文。
他负手沐浴在月光下,静静看着院中的花草,宛若一尊神像。
“爷!”富贵给自家主子披了件外袍,轻声道:“更深露重,您该歇着了,明儿个还要上朝呢。”
面对小厮的关切,邱秉文充耳不闻,心中波澜更迭。
“爷……”
“你去休息吧!”邱秉文摆摆手,声音比之往昔更为冷清,冷清到萧瑟。
富贵不放心地看了眼自家爷,低声道:“爷若是心情不好,想吹吹风,小的不打扰您,小的就在一旁候着,您有什么事吩咐一声。”
言罢,他小步退了下去。
“轰隆!”
雷声毫无征兆地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邱秉文立于院中不动,缓缓闭上双目,任由雨水洗刷面庞,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清醒些。
“爷!”富贵意欲上前,叫男子抬手制止。
“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邱秉文没有睁眼,任凭雨水将衣裳鬓发打湿。
富贵不敢再上前,亦不敢离去,就这么陪着自家爷站在雨中。
玄色衣袍黏在身上,一点点勾勒出精瘦的躯体,像是仙人染了凡尘,由初时的只可远观,变为让人想要去亵玩。
怀王府内的丫鬟看得痴了,全然忘记府内规定。
如果,如果爷愿意垂青她们一回,便是折寿十年也可。
一道道火热的目光落在身上,搅得邱秉文越发心烦意乱。
兀地,他想起那双平静疏离的眸子,那双眼瞧他时,总是显得不真切。
她喜欢虚着眼看他,做出诚挚认真的表象,也仅仅是表象罢。
“那……明儿见。”脑海中平静疏离的眸子化作一双弯弯笑眼,甜到人心坎里。
邱秉文自认见过美人无数,但像这般明艳的笑容,还是头一回遇上。
明明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庞,可当笑容在她面上盛放的一刹,整个世界都明朗了。
“那……明儿见。”女子甜丝丝的声音消去他心中的一份愁,又勾起他心中另一份愁。
那张绚烂的笑脸不属于他。
这个认知让邱秉文心里发恼,更让他生出几分妒意。
寅时三刻,下了半宿的雨渐渐转小。
邱秉文身子微动,迈着已经发麻的腿,缓缓朝卧寝行去。
伴随着步伐的交替,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水痕,很快被丫鬟擦干,消失无踪。
热水早已备好,邱秉文展开双臂,由着丫鬟侍奉沐浴更衣。
湿漉漉的玄色衣袍坠下,露出白色里衣。
里衣早已湿透,贴合着肌肤,勾勒出肌理轮廓,时隐时现,罂粟般诱人。
丫鬟面色潮红,为自家主子更衣的手不再如先前利索。
她细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男子胸膛,随后被一把擒住。
“爷!”丫鬟眉目含春地抬眼,在对上自家主子冷冰冰的目光后面上登时失了血色。
“府里的规矩,本王不想再提第三次。”邱秉文手一松,富贵立即上前将人拖下去。
同为大丫鬟的红袖一凛,旋即专心地侍候主子更衣,不敢再有旖旎心思。
更换好朝服,邱秉文大步行出怀王府,周身气息冰冷低沉。
因着近些日子景国风调雨顺,四方安平,是以早朝只有一些啰嗦的臣子上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半个时辰后,早朝结束,朝臣三三两两离去。
邱秉文斜眼看了眼章大人蹒跚而去的背影,压在心中一夜的话语忽然咽了回去。
把章大人之事告诉父皇,怕是有失妥当。
是了,这件事不能让父皇知道,否则事态只会向着失控方向发展。
“文儿!”皇上威严的声音传来,带着父亲特有的慈爱:“你留在这,可是有事要同朕说?”
邱秉文闻声抬头,心思一转,恭敬道:“父皇,儿臣想见见静怡。”
御花园内,静怡公主拖沓着步伐朝凉亭方向行去,眼中带着几分惧意。
“还不进来!”
兄长清冷的声音响起,静怡公主拖拖拉拉地走了进去:“二哥!”
邱秉文懒懒抬起眼皮,只看了妹妹一眼便道:“说吧,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不都知道了吗。”静怡公主小声嘟囔了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我让你说!”邱秉文拔高音量,语气中多了几分严厉。
静怡公主一凛,表情跟要哭了似的:“二……二哥,牧锦风找你麻烦了是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气糊涂了,才去跟杨晴说那件事。”
说到这,见兄长变了面色,她小步后退两步,颤声道:“我当时见牧锦风表情跟要吃人一样,我就知道我做错了,这几天我一直都睡不好觉。”
“二哥,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是那牧锦风,我什么都没做呢,他就去跟父皇告状……”
余下的话邱秉文没听进去,只是拧着眉头,神色有些凝重。
对于静怡会拿此事反击一举,他并不意外,这件事是他的心头刺,亦是锦风身上的污点。
只是他没有想到,杨晴在知晓这件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