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我今晚去凯蒂家住,他借到一本特别好的课堂笔记明天就还回去了, 我们打算连夜抄完。”
易乘风将晏羽送回家, 刚走出小区便给他妈打了这通电话。
如果苏享惠稍微懂一点心理学, 就能分辨出这一次儿子的说辞比以往跟她请假多了许多的细节,一个人越是想用谎言隐瞒什么, 他含更多的细节, 妄图用这些虚假的细节来营造真实性。
苏享惠听见儿子说去学习, 自然没有二话,“你俩也别搞太晚了,身体要紧。”笔记干嘛非要亲手抄写呢,复印不行吗?
她捶着站了一天酸疼的腰走进儿子的房间, 捡起他丢在床边的衣服挂到衣架上, 捏着抹布仔细擦拭家具。
苏享惠时常觉得愧对儿子,打小让他跟匹野马似的四处乱跑, 野生野长的, 从来也没想着逼他学一样傍身的才艺,弹琴画画什么的,以至于现在一想到儿子的这种画风, 连当妈的都能原地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奶奶身体不好不能帮忙带孙子, 外婆那边偏心他舅舅他们的做法易乘风打小就看不上,跟姥姥也不亲近, 宁肯放学后自己挂着钥匙跟野孩子似的到处玩, 也不肯去让姥姥姥爷看着。
他们两夫妻忙着过生活, 对孩子学习根本也谈不上什么督促引导,只会在发现问题的时候痛下杀手,**,除了把他练得越来越皮越来越抗揍,似乎也没什么积极的效果。
男孩子小时候打打架似乎很正常,但儿子长大之后骨子里的那种暴力解决问题倾向还是多少有些让人担忧。
还有经济方面,这些年他们两口子的冤枉钱没少给娘家搭,儿子就是实打实地穷养。虽然小兔崽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好在也没给他们惹出什么大麻烦,稀里糊涂也养大成人了。
苏享惠难得地在儿子书桌前坐下来,盯着他桌上最显眼的地方摆着的一只木雕小蛇,这小玩意好像是易乘风十八岁生日那会儿带回家的,当宝一样谁也不让谁碰。
小姑娘送的?自家儿子学会拱别人家白菜了,当妈的老心甚慰。要是前楼冯家的悦悦就更好了,三代交情,知根知底。
原来儿子成绩不好,她不太敢高攀人家,现在看来,二本的娶个一本的,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看来往后得更加努力工作,少管些娘家的烂事,给儿子存老婆本,将来毕了业就结婚,让他们早点儿生孩子,生完扔给她带着就行了,那小两口该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去。
苏享惠想事想得入神,以至于手机响了还给她吓一跳,来电备注是姐姐。
“诶?姐。”
苏享惠知道,接她姐的电话有一半几率是坏消息,比如娘家出了什么乱子,比如她姐夫又病了,不由得眼皮狂跳了几下,右眼。
她一手举着电话,伸出另一手摸着易乘风桌上的一个本子想撕一角白纸粘在眼皮上,让它白跳。手一抖,撕大了,儿子可能要不乐意。
就在白纸还没贴上眼皮之际,苏享惠便听见苏享勤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中传过来。
“惠呀,咱妈说二华有两三天都没回家了,打他电话关机,常玩的朋友都说没看见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呀?”
苏享惠随手翻了下那本被她不小心扯破的笔记,被前两页的字迹惊了一下,明显不是他儿子扒出来的天书,尽管扉页上写着儿子的名字,但这名显然也不是主人写得出来的,真好看。
“……你说怎么办才好?”电话那边催问了一句。
“不怎么办,最好他直接死外头别回来了!”苏享惠小心地收好笔记,叹了口气,“乐乐那孩子不行就上我这来住几天,老易他们防汛总加班,正好孩子跟我做个伴儿。”
***
九点刚过,街道上的人流还未散尽。
送了晏羽回家之后,易乘风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疾不徐地在附近转悠了一圈。
先是经过自家楼下,抬头看见自己房间的灯亮着,易乘风知道今晚他爸在班,他妈应该在一边骂他一边帮他捡丢在床底下的臭袜子。
前楼冯婉悦房间的灯也亮着,正玩命刷题呢吧,她说过想考莲城医科大学临医的本硕连读,将来帮易乘风治治脑子,后来听说易乘风也打算考莲城的学校便冲劲儿更足了。
这丫头从小学开始就跟他是同学,傲娇得要命,眼高于顶、说话带刺,却也不懂得隐藏心思。她总是有意无意怼哒易乘风几句,也能提着针线亲手帮他缝补球衣,关切方式相当分裂。
再往东两条街就到了刘开迪家的楼下,今天不一样,他撒了谎夜不归宿,但没打算找刘开迪串供。
死孩子肯定又关起门来上网看球赛呢,念叨一白天了,估计一模考得不咋样,还好他妈超级温柔,换到苏姨手里他大概死去活来好几个轮回了。
不算大的一圈兜下来,时钟已经转过了十点,易乘风只身穿过青衣巷一路往西,那里有家“聚宝盆棋牌社”,是尹煦和他那帮马仔的据点。
暗夜中,一个瘦长挺拔的身影从路灯下走过,易乘风从校服上衣的领口将黑色t恤的帽兜翻出来罩在头上,义无反顾地迈进了自己的影子里。
他走到聚宝盆的路对面停下来,掏出手机看了眼未读消息。
小晏:理综最后这道单选你选了b还是d?附图j
易乘风勾起唇角。
破浪:我选的a。
小晏:笑脸j 看来那天没白给你讲了半节自习课,正确答案是a。
破浪:我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