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嗯,我在
“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志之所趋,穷山距海不能限。交得其道,千里同好,固于胶漆,坚于金石。”
“这是何意啊?”韶光读了一半她不太明白这个意思,便开口问道。
所谓不解其意,便要解其意。
从山下回来后,韶光便恳求傅星罗教他认字,每晚都会伏案用功,开始学着念书是很艰难的。
韶光底子薄弱,几乎不认识什么字,只好跟着傅星罗一句一句念。
“志同道合者,跨越千万里也会相聚。”傅星罗停下声音,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说道。”
“就是说真正志趣相投的人,山海的阻拦也不会拦下他们相聚的脚步。”
韶光托腮看着他,听着他讲山啊海啊,随即浮想联翩。目光顺着他摆动的下摆,心绪也随之起伏。
她不禁又问:“千里有多远?翻山越岭,相聚在一起。那得多艰难啊?”
傅星罗闻言,斜眼看了她一眼道:“千里就是行之半载一年之途。如若乘坐车马,大约几个月的时间。何况地势难料,一下子难以说清楚的。”
韶光迫不及待打断他的话:“那你可曾有想要跨越山海想要见的人?”
傅星罗心头一动,没有出声,陷入了少见的沉默,韶光看着也不催促,看着桌案上的灯火跃动,呼吸也不再急促。
宁静中,她听见傅星罗的声音响起。“有志同道合者,缺无跨越山海想要见的人。”
韶光闻言追问道:“就是书中说的那种志同道合者?”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她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凡事非要弄个清清楚楚的,才肯罢休。
“我。”她看看。
又含糊道:“你。”
复星罗瞧了她一眼,道:“我怎么?哪有怎么?”似笑非笑的神奇,抱着双臂就那样瞧着她。
韶光含含糊糊的说了半天也未曾说出口
“我什么时候也能够像这样?”韶光见傅星罗侃侃而谈,忍不住问道。
傅星罗抬起头玩着手中的扇子,挑挑眉,反问道:“像哪样?”嘴角微扬,心情似乎很是愉悦呢。
“就是像这样说很多的道理,很有文采。”韶光歪着头,哝哝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慌忙开口道。
烛火微动,光影洒在桌面上,像是不安分的心。
“出口成章?”他缓缓开口,问道。
韶光闻言两眼冒光,然后重重的“嗯”了一声。
后院菜叶子上露水已重,月光下夜色渐深。
“那,我。”韶光坐在椅子上,犹豫了半天,站起身扭扭捏捏的模样,开口说道:“那我以后怎么喊你?不可能天天叫喂吧?”,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偷偷红了脸。
然后见傅星罗垂手看着她,韶光鼓足了勇气,咬咬牙说了出来“那我以后喊你傅先生?”
傅星罗闻言呵呵一笑,言犹在耳,傅先生,最后越想越觉得好笑,终于忍不住撑着腰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为何要叫我傅先生?”说完朝她促狭的眨了眨眼,调笑道:“不再叫登徒子了?”
韶光听见又羞又恼,说起来十分让人不好意思,“往事不知可追。”她理直气壮,这还是他昨天教的,正好今天拿来活学活用了。
“而且,你教我认字念书,那按理来说,你就是我先生了。”说着,偷瞄了一眼,见傅星罗不反驳,走到他身边,轻轻的声音接着道:“你看你叫傅余年,我就叫你傅先生了啊。”
傅星罗手中拿着扇子,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她红红的脸,眸光闪闪,出言道:
“那为何要叫先生呢?不是阿猫阿狗之辈的登徒子了?”存了要戏弄她的心。
韶光看见他玩味的笑,心里忍不住呸到,一秒变脸,刚刚还一副正经的样子,下一秒就变了。真真是无耻。
“你!”她被噎的说不出话,只气鼓鼓的看着地板,偏过头去也不理他。
韶光盯着地上的暗斑点,忽近忽远。
“为何一直要戏弄于我?”韶光放下手中的书,思绪浮动,终于问出了很早之前就想问的话。
傅星罗闻言眉头一挑,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挪动脚步,走到她身边,看着黑鸦鸦的头发,抬起手,就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啊哟,你干嘛?”韶光叫了一声,皱着眉,有点懵。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突然敲人脑袋,这什么癖好。
傅星罗不语,她也不问,有钱人可能有怪癖吧!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便有些凝滞。
“嗯。”傅星罗的声音沉沉的,不复以往的清朗,黯哑中有些沉闷。
暗夜里,烛光照亮了他半张脸,另一半隐在漆黑夜色中,地上的身影拉长,随着烛光的跳动慢慢移动。
“先生。”她道
“嗯。”他回道。
她又喊了一声:“先生。”
傅星罗抬起头,盯着她的双眼,笑道:“嗯。”
韶光和他对视着,再次喊道:“先生。”
傅星罗望着那双灼灼眼眸,看见她笑弯了嘴角,忍不住无奈的笑笑,宠溺的看着她道:“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