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草(一)
“就像凝固豆腐那样。”
可以听到丈夫的声音在这么说话。
“把黄豆碾碎冲出来,只不过是浑浊的黄豆汤而已,没办法抓起来,但是,加上盐卤就会变成豆腐,其中的精华便会集在一起,形成明确的形状,这就可以将能够成为豆腐的部分和别的部分区分开来。”
“那么怎么都得需要盐卤了,是吗?”
那是公馆的与市大人的声音。
“是的,不然的话就不可能形成豆腐的状态。”
丈夫和与市大人说话的口气都很认真。菊枝只听到了这部分,不明白为什么两人在谈豆腐的做法,她想起“男人们的所为有时会像个孩子”这种说法,不由地感到好笑一个人轻声笑了出来。结果没听见丈夫在喊她,被他第三遍激烈高昂的叫喊声吓到,才反应过来离座站了起来。
“怎么不过来换茶,在干什么呢。”
三郎兵卫突然对她怒骂,毫不留情刺痛人心的语气,而且像换了个人似地用刁难人的眼睛看向她,因为太过突然,毫无心里准备的菊枝脑子一嗡血涌而上,被吓得差点呆在了那里。
那是最初发生的事情,嫁过来大约一百五十多天,平时不怎么说话,以为是个冷静之人的丈夫,从此眼看着就变了样。说话的语气变得很不客气,态度也变得生硬冷淡,再小的疏忽也绝不会放过,一定会用刺人心痛的话训斥,后来连婆婆也经常,
“得更加专心一些,这么点人的家中这样可不行,得更努力做好啊。”
如此责备她。婆婆是双目失明的。而且是年老后才失去视觉的,对外界的反应不是很灵敏,起床后到就寝为止有很多事需要菊枝的帮助。她是一位对别人能够非常体贴关爱,和蔼可亲的人,可是事关三郎兵卫就一点也不会对菊枝产生同情,------是啊,得更努力做好。菊枝专心一致,尽量做到不犯错,为能让丈夫和婆婆满意拼命努力。但是如此紧张的心情反而更容易引发出错,于是丈夫的怨言越来越多,菊枝因为神经过分紧张好几晚通宵无法睡眠。
开春后的有一晚,已经过了九点以后的事,三郎兵卫突然说起要喝酒,命令菊枝如果家里没有就去买来。作为武士家族的妻子晚上出去买酒那是有失脸面的事情,时间又是那么晚了,菊枝没能马上下决心出发,结果被三郎兵卫令人害怕的大声怒骂,
“干嘛还在那里慢慢吞吞的,关门睡下了那就给我敲醒叫起来买回来,马上去买来!”
因为实在太过激烈菊枝几乎忘我地从丈夫房间跑了出来,呼吸困难,膝盖在发抖,但在去厨房的途中听到了婆婆呼唤的声音,虽然心中着急还是返回打开了拉门。
“茨木屋的店铺就在相邻的四叉路口。”
婆婆背对着这边说道,
“就一点酒平时应该准备好的,这个时间出去去买那可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啊。”
点头口中说“是”,菊枝差点掉下了眼中的泪水,她在嘴里道谢没了魂似地从厨房口出去了。……虽说已经是春天,二月初的晚上还是很寒冷的,米泽是一处四周被山包围的盆地,冬天特别长一些,城区路上还残留着融化一半肮脏的残雪,白天泥泞不堪的马路晚上会就那样冻结,一不小心踩偏会伤脚,菊枝心情激动,在没有走惯的夜路上被大绊了一下,扭伤了踝关节。在刺入体内的锐利刺痛下,她不由地跪倒在冰冻的路上,此时和脚上的疼痛一起平常忍着绷紧的那根弦也被绷断,她顾不得一切在那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媒人的蜂屋伊兵卫是从那天后不久开始来访的。好像是丈夫先去找他的,当他第三次过来的时候,伊兵卫悄悄地喊来菊枝,
“看来是没有终老的缘分了,你还是作好准备吧。”他如此轻声说道。菊枝脸色变得苍白,浑身颤抖。
不断草(二)
菊枝的父亲是上杉家族的三十人队队长名叫仲泽庄太夫,本人已经隐退,家督传给了长子门十郎。菊枝是登野村三郎兵卫通过蜂屋求亲结成的婚姻。登野村是五十骑兵队的出身,俸禄很少很穷,但是因为被执政重臣的千坂对马认可,在奉行所担任着很重要的职位。他不喝酒,性子温和头脑聪明,是个被看好将来的人物,所以父亲和兄长都很乐意并积极地和他结了亲。因为有这样的经过,嫁过去才半年就要离婚自然让仲泽家族的人很是生气,好像在菊枝不在的地方商量了好几回,但是最终还是定下了离婚。
“我不回娘家。”菊枝哭着说,
“不足之处不管如何我都会改正,一定会变得适合登野村家族的门风,一定要我走的话,那请再等一段时间,哪怕一个月也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丈夫连看也没看一眼,婆婆也没帮忙说话。很久以后的后来,想起当时陷入的绝望,对自己当时竟然不曾自尽了事,自己都不敢相信,同时也让她后怕不已。确实她是想过去死的,但是被兄长劝告,“想想父亲会多么伤心,”,而且想到如果自己死了,那就有可能会在登野村家和仲泽家之间引发无法挽回的错事发生。自己或许保住了脸面,但若是任由灾祸殃及两家可就不合情理了,如此考虑菊枝万般无奈只好回去了娘家。
花香叶绿都与菊枝的生活没有了关系。母亲早已亡故,兄长有位叫美代的妻子,家务自有嫂子一手承担,菊枝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