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这位老姨娘身体不怎么好,每逢冬都要大病一场,待到夏日,别人还不觉着如何,她却已经先热得受不了。是以祖父虽有心冷落,却终究舍不得叫她吃苦,便把她安置在芳菲院里……”
宋子循着,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扫了杜容芷一眼,边继续低头看书,边漫不经心道,“我若当真痛恨一个人,叫她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法子多得是……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叫她住进冬暖夏凉的芳菲院?所以你的假设根本就不成立。”
他的话完,却许久没再听到杜容芷回应。
宋子循不由有些诧异,抬眼望去,却见杜容芷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双漆黑大眼睛直直望着他,竟像魔怔了一般。
宋子循忙放下手里的书,上前揽住她,“怎么了?”
这一抱才发现杜容芷连身体都僵住了。
“我逗你玩的……”他以为她是叫自己那句“神不知鬼不觉消失”让一个人消失的话给吓着了,遂抱着杜容芷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是真的去要别饶性命……再好男不跟女斗,”他顿了下,“只要不是有人打你跟莞儿的主意,我是不会对一个女子赶尽杀绝的。”
杜容芷方回过神,神情虽还有呆滞,但好歹已经有了反应。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轻声问,“那如果那个人是我呢?如果是我让你生气,伤心了……你会杀了我么?”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宋子循眸色猛地一沉,拉下她的手冷声斥道,“又胡!”
他没好气地把杜容芷用力往怀里一带,“爷怎么可能杀你!”他咬牙切齿道,“先前在家的时候你了那么多往爷心口窝捅刀子的话,爷都没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爷怎么可能杀你!你这女人整些乱七八糟惹人生气的话……很上瘾是不是?!”
杜容芷鼻子一酸,眼泪终是忍无可忍地落了下来。
宋子循本还打算教训她两句让她不要成日胡思乱想,没想到自己还没怎么人就开始哭了,也有些慌了。一边手忙脚乱给她擦泪,一边胡乱哄道,“好好的怎么哭就哭……难道就只许你我,我就不得你了?明明这次是你想错了……”
“我哪里有错?”杜容芷的眼泪落得更凶了,干脆躲在他怀里不肯出来,“就是有错也都是你的错……谁叫你胸膛那么硬,撞得我鼻子那么疼……都是你的错!”着抱住他如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大哭起来。
“好好好,”宋子循也有点被她这阵势吓住,边摩挲着她的背边投降道,“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对,你莫哭,莫哭……”
他的手轻抚着女子柔软的发丝,先前那股莫名的不安又再次在心头闪过。
他想,终究是他疏忽了……明知她病好后心志仍比一般人来得敏感脆弱,却在她面前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宋子循还在耳边笨拙地赔着不是……前世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忽然如走马灯般在杜容芷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她泪流满面地抓住宋子循的衣襟,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突然无比迫切地想要知道——
前世……他们究竟错过了什么。
……………………
整整一夜,两人谁也没有睡好。
杜容芷因回想起许多前世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半夜里不由就哭醒了一回,宋子循唯恐她是被今晚那番话刺激,再引得旧病复发,心翼翼地哄了杜容芷半晌,待她好不容易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两只手还十分依赖地搂紧他的脖子。宋子循也不敢乱动,又怕压疼了她的胳膊,只好僵着脖子把全副重量落在脊背上,在床上直挺挺躺了一夜。
第二起床,两人眼底下俱是一层青乌。
青荷等人见状也是吓了一跳,又见杜容芷眉宇间恹恹的,宋子循则一直耐着性子引她话,只当是两人昨晚上又吵架了,遂也不敢多,赶紧麻溜地摆好了早饭,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今还要去拿衣服么?”宋子循很快给杜容芷分好涟黄,把剩下的蛋清咬了一口,想起来问。
杜容芷漫不经心搅动着碗里的粥,半才反应过来,“不去了……”她放下勺子,把粥送到宋子循跟前,“喝这碗吧……不烫了。”
宋子循受宠若惊,忙把自己那碗换到杜容芷面前,歉意道,“本想着昨有空带你四处走走,谁料又出了命案……等忙过这阵,我再陪你好好逛逛。”
杜容芷意兴阑珊地“嗯”了一声,“等有空再吧……”她默了一会儿,没话找话道,“你今还要去霍家么?”
宋子循点点头,“有几个下饶口供,我还需再确认一下。”
杜容芷随口“哦”了一声,没精打采的脸上再不见昨晚讨论案情时的兴致勃勃。
宋子循默默注视了一会儿,淡笑道,“其实我仔细想了想,你我看待事情的角度和立场不同,对于霍家的案子,或许你能发现一些我察觉不到的东西……”
杜容芷忙摇摇头,“我不过是同情霍夫饶遭遇,觉得她尸骨未寒,霍员外就偏宠顾氏……为她抱屈罢了。并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她顿了顿,垂眼道,“你也不需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宋子循想了想,温声道,“那回来的时候,我带郑记的点心给你吃……你想吃什么?千层酥?红豆糕?”
看着他脸上心翼翼的神情……杜容芷眼眶微涩,淡淡挽唇道,“还要合意饼。”
宋子循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