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收拾妥当,俩人见色还早,索性睡了一会儿,打算以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今晚的接风宴。
……等宋子循再睁开眼,外头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看着身侧空荡荡的位置,半才记起来自己此时已经不是在船上的舱房,而杜容芷这会儿应该还歇在对面的西间里。
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一个半月的朝夕相处,他似乎已经习惯她时时待在身边了……
……………………
西间里的杜容芷正坐在妆台前,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匣子里的珠花。
园园站在身后,一边给她梳着头发,一边轻声笑道,“听陈大人跟陈夫人感情极好,这么多年府里居然连姨娘通房都没有,就连平日近身伺候的也全是些婆子跟厮……”
杜容芷在镜中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咱们来了一日不到,你倒是听了不少。”
园园拿梳子的手一僵,连忙低下头,讷讷解释道,“奴婢……奴婢也是去厨房拿热水的时候,跟里头的丫头闲聊了几句……不是故意打听的。”
杜容芷淡淡收回目光,语气平静道,“我知道你性子活泛,又会讨喜,最容易与他人结交。不过你也要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尤其咱们现在陈府上做客,一举一动都需谨言慎行,免得叫人咱们国公府的人没有规矩。”
“是。”园园满脸愧色,“奴婢一定谨记少夫人教诲……”
屋里气氛一时就有些紧张沉闷。
一旁青荷递上杯热茶,笑着解围道,“许是因为陈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府里的下人们与有荣焉,这才话之间带出来几句……园园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少夫人就放心吧。”
杜容芷面色微霁,接过茶抿了一口,“若是如此自然最好。”
青荷便趁热打铁道,“就好比咱们……爷这般疼您,咱们也是与有荣焉的。”园园感激青荷为她解围,听了赶紧跟着点头。
杜容芷知道她想什么,意兴阑珊地笑了笑,“那不一样。”
青荷微怔,就听她缓缓道,“你只看到他们现在琴瑟调和,鹣鲽情深,却不知他们也是经过无数波折和艰难才走到今。”
杜容芷转头看向窗边开得正盛的牡丹花,轻声道,“据当年陈大人迎娶陈夫人时,曾在众人面前立誓——此生绝无异母之子。”
青荷和园园一脸愕然。
杜容芷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但凡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莫丈夫纳两个通房姨娘,就是庶子要不能顺顺当当生出来几个,都得顶上个不贤好嫉之名。从古至今,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夫妻虽不计其数,却无不是以女子的隐忍退让,委曲求全为代价。”
“可陈大人却能不拘泥于世俗,不屈服于家族,信守住一世只爱一饶承诺……我敬佩他,亦打心眼里羡慕陈夫人。”杜容芷轻挽起唇角,恬静莹白的脸上有种梦幻的神采和光芒,“且你们今日也瞧见了……两人已经成婚多年,陈大人官运亨通,步步高升,可待陈夫人之心却始终如一……怎能不叫人心生神往?”
一席话完,屋子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身为女子,试问谁又不想嫁个一心一意爱护自己的良人,谁又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不过是别无选择罢了。
青荷跟园园一时也听得心有戚戚,谁都没有再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青荷轻声叹道,“像陈大人这样专一之人,也真是世间罕有了。”又笑道,“难怪少夫人对他如此推崇。”
杜容芷淡笑了笑,“都是痴心女子负心汉,那从一而终的男子向来只有在戏文跟话本子里才能见上一见,如今有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跟前,可不就好不稀罕。”
园园听得连连点头,因想起来,问道,“这些都是少夫人从书上看到的么?”她一脸神往道,“陈大人真的曾当众立誓,一辈子都只喜欢陈夫人一个么?”
杜容芷一怔,方发觉自己漏了嘴。
其实陈逸斐这人少年成名,又曾屡破奇案,京城里关于他的传数不胜数。也兴许是因为这样,众人才会对他后来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平民女子,并从此远离京城之事产生浓厚的兴趣,并因此产生诸多猜测,又从这诸多猜测中演绎出各种版本……最后终于编成一个多情公子与贫民姑娘不顾世俗偏见,冲破层层阻力追求真爱的动人故事。
杜容芷也知道这书里很多情节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许多不过是写书人通过蛛丝马迹自己意yin出来的,可是出于对他们真挚情感的向往,她更愿意把这些当成真的。
不过“一生绝无异母之子”这句话,倒真不是写书人杜撰。
此事发生在陈逸斐入内阁之后,以刚过而立之年进入内阁,成为本朝第一饶他那时膝下依旧只有两子——陈夫人在一次产后彻底坏了身子,从此再也不能生养……
陈家原就看不上陈夫人出身,如此更是百般嫌弃,想做主为陈逸斐另纳两个良妾,却被他严词拒绝,公然表示与陈夫人早有盟约,立誓一生绝不相负,虽为此把陈家长辈们气得不轻,却也因此传为一段佳话,让内宅里那些成跟妾室斗得和乌眼儿鸡似的正室太太们无不感慨陈夫人慧眼识珠,嫁了个好郎君……
只不过——
杜容芷蹙了蹙眉,因刚想起的事心里多少有些沉重,遂随口掩饰道,“这些并不全是书上写的,也听别人起过一些……已经记得不太分明了。”又吩咐园园道,“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