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忖度了一会儿,谨慎地点头道,“循哥儿要是真去了外头,高水远的……有杜氏在旁服侍,自然更稳妥些……”
宋晋泽拧了拧眉,迟疑道,“可她身为长房长媳,不留在家中侍奉长辈,替你分忧,却跟着老大出去,就怕——”
沈氏不由掩唇笑起来,“老爷也太多虑了……”她着,轻抚上宋晋泽的手背,柔声道,“莫如今妾身跟几个妯娌尚且年轻,母亲那里本就用不上她们几个辈;就是退一万步……您以杜氏现在的情形,哪个又真敢指望她呢?”
见宋晋泽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又继续道,“何况老太太的心思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么些孙子里,她老人家最疼的就是循哥儿了……如今眼瞅着杜氏自打掉了孩子一直郁结于心,循哥儿更是日复一日的清瘦……老太太嘴上虽然不,心里不知有多心疼。要照妾身,老爷不如就遂了孩子的愿,一则也给他们个缓和关系的机会,再来又能讨得母亲的欢心,岂不两全其美?”
宋晋泽原本回来时尚带着几分怒气,此时听沈氏一番分析,心下早松动了大半,只是嘴上仍逞强道,“旁的也还罢了……只是如此又越发纵容了那个孽子,真叫他以为这一家子老老全都拿他没法子,任由他胡闹了!”
“老爷万不可这样想。”沈氏哪里还不知他怎么想的,见状忙递个台阶过来,“咱们为人父母,最乐见的,不就是下头这些孩子们能高高兴兴,和和美美的么?何况循哥儿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孩子,老爷如此为他,他又怎会不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宋晋泽冷哼一声,不屑道,“那孽子要当真知晓分寸,就不会为了个女人三番五次叫咱们为难……”他长叹了口气,恨道,“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这辈子讨债来了。”
沈氏眉心一动,轻抿了下唇角,靠在他怀里幽幽道,“老爷快别这些话了……毕竟当初,咱们也确实亏欠了他。”
身后胸膛猛然一僵。
沈氏却仿佛浑然未觉,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妾身有时候也忍不住想,要是当年……咱们不是情难自禁,兴许——”
“好好的这些做什么?!”她话还没完,宋晋泽忽然厉声喝断,沈氏吓得身子一颤,攥紧帕子委屈地望向他。
许是觉察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冷硬,宋晋泽松了松绷得僵硬的脊背,压低声音道,“都过去这么多年……再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宋晋泽安抚地摩挲了摩挲妻子的手臂,温声道,“行了,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既这么着,那就让杜氏跟着去吧。”
沈氏暗自勾了下唇,想了想,却欲言又止道,“还有件事……”
宋晋泽颔首道,“你。”
“论理,这两口要能趁着这次机会冰释前嫌,自然再好不过……只是老大媳妇儿那身子骨儿——”沈氏恰如其分地顿了顿,一脸忧心道,“老爷也知道,咱们家循哥儿性子虽清冷些,却是最重情分的……如今我听他为了杜氏,连姨娘都要送走……这要真让他们俩去了外头,身边又没有长辈提点约束,妾身只怕循哥儿越发叫他媳妇儿笼络住,更不肯再亲近旁人……若真如此,岂不是连子嗣都耽误了?”
宋晋泽想起坊间关于杜容芷那些传言,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厌恶,不由拧着眉不悦道,“既这么着,你又让我放他们出去?”
“您先听妾身把话完嘛……”沈氏娇嗔地嘟了嘟嘴,柔声安抚道,“要照妾身的意思,杜氏那边如今是指望不上的了……倒不如趁着现在给循哥儿挑两个乖巧伶俐的丫头,一来等将来他们去了外头,也多两个人服侍,再来,这开枝散叶也是万万拖不得的……”
宋晋泽心这也不失为个好办法,遂点零头道,“你既然都打算好了,那就尽早办了吧。”
沈氏抿了抿嘴,为难道,“照理,这些都是妾身分内之事……只是循哥儿打就跟妾身不甚亲近,就是从前妾身给他的纤云皓月,到现在都还没有开脸……这事要是妾身出面,就怕会适得其反,让他心生抵触……”
“他敢!”宋晋泽冷声道,“叫他领着他那不省事的媳妇儿去任上已是咱们最大的让步,他若是连这等事都办不到,就干脆哪都别去了!”
“这好好着,老爷怎地又生起气来了?”沈氏忙安抚地给他顺了顺胸口,柔声劝道,“咱们既然打算成全孩子,那就得把好事办好不是?其实妾身都想过了……等明日妾身就把此事禀明母亲,通房的人选也让她老人家亲自定夺……老太太的眼光,想必咱们大少爷会喜欢的……”
宋晋泽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就是你们成这般纵着他,才把他惯出这么些毛病来。”
沈氏撇了撇嘴,委屈道,“老爷……”
宋晋泽无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且照你的法子来吧……”他顿了顿,正色道,“你就与那孽障,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他要再敢讨价还价阳奉阴违,以后这外放的事,也休要再提!”
这话得正中沈氏下怀,她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羞赧的笑容,声音轻软道,“多谢老爷……总是处处维护着妾身。”
宋晋泽意兴阑珊地点点头,“时候不早了,睡吧。”
沈氏忙含笑应了声是,又亲自服侍他歇下,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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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宋子循正跟余展晏在春风楼里。
余展晏拿着酒盅半靠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