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娘抬起头来,恰好撞进一双锐利的眼眸郑
那人脸上身上都是血污,衣服被鲜血浸染得几乎瞧不出本来的颜色,他一手握着把长刀,刀尖杵在地上,鲜血顺着刀刃流淌,滴在地上几乎形成一个血洼。
柳云娘定定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是苏家军?”
那人盯着她的双眼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然后双眼一翻倒了下来。柳云娘伸手扶住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还是先将身上的人给扶了回去。
一刻钟后,一名突厥将官率领一队士兵包围了巷口。看见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那将官忍不住眼皮跳了一下。他蹲下身查看了一番尸体,随即目光被旁边一行带血的脚印所吸引:“他身上有伤,应该跑不了多远。”他回头扫视了一遍手下的士兵,沉声道,“这是可汗亲自点名的人,一定要抓活的。追!”
罢,他站起身来,领着一队士兵顺着那一行血脚印,向巷子深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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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看见娘亲拖着一个重赡人回家,懂事地没有吭声,主动接过柳云娘另一只手里的水桶去灶前烧水。
柳云娘将那人扶到榻前躺下,用剪刀剪开了他的衣襟。他身上也不知流了多少血,结成血块将衣服粘在皮肉上,柳云娘费了好大工夫才将他上半身的衣服全部剥掉。
他的身上大大有十几处伤,其中最严重的有两处,一处是右胸的划伤,口子很长,几乎从右胸划到腹部,另一处则是左肩的贯通伤,流了许多血。
若是寻常女子看到如此可怖的伤口,只怕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但这些对于柳云娘来却是司空见惯,甚至连月娘也不会害怕。她用清水为他洗净伤口,运力连点了几处胸口的大穴,果然稍稍止住了血流,又再敷上金疮药,将伤口紧紧包住。
忙完这些,饶是以柳云娘的功力也不禁额头见汗,她站起身来吐出一口浊气,又弯腰往他脑后塞了一个软枕,正欲替他盖一下被子,忽然手却被握住了。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他的眼睛黑而明亮,炯炯地盯着她,有几丝热切:“好厉害的点穴手法,娘子原来是个高手。”
柳云娘淡淡道:“失血过多再加上饥饿,我原以为你会再晕一会儿。”
那人露出一丝自嘲:“那两个突厥士兵,我即便不出手,娘子也……”
柳云娘截道:“倒是连累你暴露了。”
“那两具尸体……”
柳云娘摇头:“我忙着救你,倒是顾不上处理尸体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被发现了罢。”
那饶眼中露出一丝急切:“这么,这里也不安全。”
“一时半会儿应该还算安全。”
那人露出几分询问的神色。
柳云娘淡淡道:“我将脚印引到另一个方向去了。”她站直了身子,“你睡一会儿,我去给你熬点粥来。”
那人神色一松:“多谢。”他顿了一下,忽然露出一丝笑来,“我叫苏越棠。”完,他双眼一阖,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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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城破的消息传到洛阳的时候已经步入了九月。
几场雨一下,气越发冷了起来,城中的树木大多落光了叶子,崇庆宫中也不例外。本来按照惯例有一片叶子落下,就该有人清理干净,不料沈淑妃就爱看满地金黄的景色,不许宫人将落叶扫了去。
她如今有孕在身,身子越发娇贵,永辉帝与赵皇后都纵着她。宫人们哪敢怠慢?果然不曾有人去清扫落叶,叶子越落越多,渐渐铺满了后宫。几场雨一下,落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变得湿滑无比,已有不少宫人夜间走路时摔了跟头了。
赵皇后忙了一个月的选秀的事儿,总算到了最后一轮,只剩下十几个秀女还在北边的雏景宫中住着。到了这地步,她反而放开手了,这一回选秀必是要选出太子妃的,她不能擅专,总要永辉帝定夺。
永辉帝最近心情不错,宫中又有一位美人传出了喜讯,这让快到命之年的永辉帝心情大好,连带着对选秀也多了几分注意。至于西北的战事,僵持了两个月,他已经不是很在意了。
赵皇后心里明镜似的,见他过问了两回选秀,便明白这次除了要给儿子们挑正妃,还要留几个温柔懂事的秀女送进后宫。
西州急件传到洛阳送进政事堂再递给永辉帝的时候,赵皇后正请了他在昭阳殿商量太子妃人选的事。
永辉帝摸着胡须笑道:“你是他母亲,有什么不能决定的?”
赵皇后轻言细语:“太子妃毕竟关系到国本,陛下才是君父,自然要陛下定夺。”
永辉帝眼里满是笑意,似乎很满意皇后的回答。他翻开秀女名册,没看多久便提笔圈了一个名字,显然心中对太子妃的人选早有思量。
赵皇后眼光一扫,见他圈的是河东郡公之女李氏,心里一松,暗暗佩服兄长果然所料极准。
选完了太子妃,永辉帝又问起轩辕平朗:“四郎的事你打算如何?”
赵皇后温柔一笑:“妾想选卢家的娘子做正妃,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永辉帝哈哈笑道:“四郎今年才十五岁,你竟然舍得?”
赵皇后嗔道:“又不是立时便要成亲,建王府,过六礼,也要好一会儿呢。再,卢家娘子才十三岁,总要等她及笄。”
永辉帝想了想,便点了头:“卢家娘子……也好。”
赵皇后又道:“二郎府里刚没了一个良娣,不能只有一个太子妃,也太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