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天下午就传出永辉帝在紫宸殿训斥太子的消息。
三日后,永辉帝下诏敕封四皇子轩辕平朗为楚王。同时下达的还有任命昭王轩辕长修为尚书令的敕命。
这两道旨意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本朝皇子多半是大婚后才封王开府,例如皇长子轩辕平宇,直到十八岁后迎娶了正妃,才被封为赵王。而四皇子才刚满十五岁,且他在封王后,永辉帝一点也没有让他出宫开府的意思,仍然住在宫中,此等宠爱可见一斑。
若说四皇子突然封王还算有迹可循的话——毕竟永辉帝一向偏疼这个儿子,那么任命昭王为尚书令的旨意,则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朝上打了一个多月的口水仗,东宫一派与皇后一派相互攻讦、检举揭发,双方各落马了一大批官员,卯足了劲儿要将自己的人推上尚书令的位置。不想皇帝乾纲独断,任命了一个众人从未想到的人选。
朝野上下,突然鸦雀无声。
但也有一些目光如炬的人,看出了其中的深意。
昭阳殿中,赵皇后正与她的胞兄中书令赵衡相对而坐。
赵皇后与赵衡都是极为谨慎的人,为了防止有人以“外戚专权”来攻击赵家,自从赵皇后被册封为皇后之后,这还是兄妹二人第一次私下见面。以往为了避嫌,便是赵衡的夫人也很少进宫请安。
赵皇后秀眉微蹙,脸色凝重:“眼看着太子因郑良娣一案失了圣心,我本以为再由阿兄你在前朝运作,胡清卓定能继任尚书令一位,不想还是功亏一篑。”
赵衡抚了抚颌下的三绺美须,他的脸色比赵皇后要好看得多:“依我看,让昭王得了尚书令之位反而是好事。”
赵皇后讶道:“此话怎讲?”
“昭王的身体,你我都清楚,依我看,陛下任命昭王为尚书令,不过是挂个名头。我们虽然失了尚书令的位置,东宫一派也没有得到。”
赵皇后沉吟道:“若是这样,昭王不过有个名头,实权掌握在两位仆射手里。左仆射郑观是东宫一派,倒是右仆射李宗政一直未表明立场,我们……”
赵衡微微摇头:“李宗政是纯臣,只怕不会轻易站队。我们不需拉拢他,只需令他不倒向太子即可。至于郑观……”他微微一哂,“郑良娣可是已经不在了。郑观的嫡幼子今年十六岁,正在国子监读书,听说学问人品很是不错,与我们三公主正相当。”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若是郑家公子做了三公主的驸马,即便郑观仍忠心耿耿地跟着太子,太子只怕也要猜忌于他。”
赵皇后没有立刻表态,事关亲生女儿的终身,由不得她不慎重。
赵衡忽又想起一事,正色道:“妹妹,还有一事,你要当心。郑良娣一案,我们虽然大获全胜,但此时的局面却十分微妙。若我是太子的谋士,只怕便要劝太子示弱,并命人为楚王造势。陛下一向多疑,又深谙制衡之道,楚王如今深受宠爱,殿下可要多加提防有人捧杀啊!”
赵皇后心中一凛:“阿兄所言极是,我倒是疏忽了。”
昭王府
天气渐热了,王府的婢女都换上了轻薄的纱衣,走动间宛如轻灵的蝴蝶。云镜湖边凉风习习,轩辕长修身上还穿着夹衣,此刻正侧卧在湖边的凉亭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刚刚走过的一队粉衣婢女。她们并不知道主人就在附近,谈笑并不压抑,清风阵阵,送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令人心驰。
站在对面的长史吴维觑了一眼自家主人的神色,斟酌着开口:“殿下,您就算不立妃,也该纳几房侍妾……”
轩辕长修摇头一笑:“我欣赏美人,却没想过占为己有。这般美丽的鲜花,若是折下来,只怕没几日便凋零了。”
吴维开口说起正事:“殿下,这是这几日来访者的礼单。”
轩辕长修接过略翻了翻:“东西还不少。本王若是不收,他们只怕心里反而忐忑……也罢,只要不算太过出格,你们便收下,好生记账,以便日后还礼。”
吴维垂手应是。
轩辕长修又问:“瓶瓶在忙什么?怎么一天都不见人影?”
“华阳夫人携端荣郡君来访,郡主正在待客。”
轩辕长修心念一动:“想必是为了上阳公主大婚来的罢,最近倒有不少宗室进京。”
吴维一叹:“只是,因郑良娣一案,上阳公主的大婚到底还是耽搁了。陛下命钦天监重新卜算吉日,好像要等到六月了……”
轩辕长修“唔”了一声,不置可否。恰在这时,丁香端药过来:“殿下,您该用药了。”
轩辕长修面无表情道:“放这罢。”说着,随手从案上捡起一卷书翻了起来。
吴维极有眼色地告退了。
丁香依言将药碗放下,轩辕长修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杵在原地,不由奇道:“你还在这做什么?”
丁香笑道:“殿下,郡主吩咐过,奴婢要亲眼看着您把药吃完。”
轩辕长修一窒,旋即不耐道:“笑话!难道本王还怕吃药不成?”
“阿兄说的极是,所以快些将药吃完罢。”瑞禾快步而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轩辕长修咳嗽一声,莫名有些心虚:“你不是在待客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华阳夫人已经回去了,我想着该到阿兄吃药的时间了,所以过来看看。”
轩辕长修在她如炬的目光下,再找不到借口,只得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唇舌间充满了熟悉的苦涩,心底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