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绝琊守在剑庐门口,没有跟进去,而那座剑庐里也再没有传来半点声响。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林助从剑庐里走了出来,相较于他来时的阴阳怪气,他如今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似乎与剑庐的主人商谈得不错。他没有瞧独孤绝琊一眼,径直离去了。
独孤绝琊目送着他走远,反身回了剑庐。木屋里立着一位着青布衣衫的老人,须发皆白,身上却没有半点暮年之气,他手中握着一卷诗书,正在倚窗眺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独孤绝琊向他行了一礼:“师尊。”
离山上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团一团的阴云,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一场春雨。山中顿时蒸腾起了雾气,氤氤氲氲,恍若云深。
独孤老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密密的雨丝。他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几分追忆的色彩。
独孤绝琊安静地在他身后立着,等待着他的吩咐。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老人忽然开口:“绝琊,去年春天你去长安的时候,是不是遇到阿仞了?”
独孤绝琊微微一怔:“原来师尊早就知道了。”
独孤老人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二十年前,我在山脚下捡到阿仞的时候,也是这个天气。当时,我一眼看出那孩子资质极佳,所以将他带回山上,收他为徒,传授他一身本事。”他闭了闭眼,长叹一声,“绝琊,既然你遇到了阿仞,为何没有取他的首级来见我?”
“师尊!”独孤绝琊一撩衣袍跪了下来,“他毕竟是我师兄。”
“已经不是了。”独孤老人俯下身来,直视着他的双眼,“自从他十六岁那年离开离山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我的徒儿,自然也就不再是你的师兄,你要谨记这一点。这次你去洛阳,一定还会再遇见他,我要你将他的首级取回来见我。”
独孤绝琊微微一怔:“师尊,你答应了那条疯狗?”
独孤老人微笑颔首:“是啊,他们自家人打自家人,我为什么不答应?这场好戏可是精彩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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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也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瑞禾举着一把油纸伞,脚步轻快地迈进了轩辕长修的广陵堂,后面跟着两名婢女,提着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食盒。
轩辕长修正坐在案边看书,看见妹妹过来,抬眸笑道:“什么事?”
瑞禾的笑容很是明媚:“阿兄今年春天竟然没犯咳疾,这是个好兆头,但是药还是要吃的。”说着,命身后的婢女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
轩辕长修看着眼前这碗黑漆漆的药汁,闻着浓烈的苦味,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既然我都没犯病,是不是可以不吃?”
瑞禾笑眯眯地看着他,干脆利落地给了两个字:“不成。”
轩辕长修与妹妹对视半晌,终于败下阵来,双手微颤地接过药碗,深吸一口气,将一碗苦药一饮而尽,苦得眉毛都快打结了。瑞禾早有准备,赶紧拿出一枚糖渍梅子喂进他的嘴里,毫不吝啬地表扬:“阿兄今天表现不错。”
轩辕长修嚼着梅子,脸色这才好了些,无奈地瞥了妹妹一眼,埋怨道:“我本来没病,也要被你折腾出病来了。”
瑞禾正色反驳:“阿兄,你身体底子太弱,今年就算没犯病,你也不能掉以轻心,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调理一下。”
每次讨论这种话题,轩辕长修都不是瑞禾的对手,很快他就败下阵来,瑞禾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兄妹二人正其乐融融地说着话,长史吴维过来了,垂首道:“殿下,政事堂的几位相公都到了,请殿下去书房议事。”
瑞禾听了便站起身来:“阿兄,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轩辕长修点点头,跟着吴维往书房而去,临出门的那一刻,忽听瑞禾在背后道:“记得吃药哟。”
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吴维赶紧伸手相扶,关切道:“殿下,您怎么了?”
轩辕长修自己站稳了,摆摆手:“没事,咱们走罢。”
吴维也听见瑞禾的话了,在心里偷笑了一下,感叹道:“说起来,今年殿下的身体确实比往年好了不少。”
轩辕长修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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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长修去忙正事了,瑞禾一个人怪无聊的,便去了后园。
后园里现在养了一对大雁,有专门的婢女照料它们的食水,这还是前几日商千岳来行纳彩礼的时候送来的。
瑞禾绕着大雁走了两圈,看着它们互相给对方梳毛,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甜蜜。
她正有些出神地想着心事,忽然听见旁边婢女略带笑意的声音:“郡主,商将军来了。”
瑞禾回头看去,果然瞧见商千岳正大步向自己走来。他显然是刚刚下衙,身上还穿着禁军的甲胄。
商千岳沉着脸走到近前:“瓶瓶,殿下可在?”
瑞禾惊讶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好难看。”
商千岳摇摇头:“没出什么事,是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瑞禾想了一圈:“最近朝中似乎没什么事发生,除了太子依然被禁足东宫以外。突厥使团和送嫁队伍已经出了京畿地区,也很是风平浪静。”
商千岳勉强一笑:“算了,本来就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他有些生硬地转了话题,“你刚刚在看大雁?等过纳吉的时候,我再去打一对更漂亮的来。”
瑞禾转到他身前,有些严肃地盯着他的双眼:“不对,你明明就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