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到亥时初刻便结束了。
轩辕长修除了询问了熊明梧几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图,仿佛就真的是为了答谢诸世族为稳定荆州做出的贡献。
宾客散尽,轩辕长修仍坐在席上,端着一盏酒轻轻地抿着,看着来往穿梭的仆役收拾残局。
堂中的火盆仍然烧得极热,苏槿畏热,早不知溜去哪里了,只留下神情自若的商千岳。
“千岳。”轩辕长修轻声问道,“看清楚了么?”
商千岳点头:“熊十二郎的护卫有问题。微臣注意观察过,堂中众人只有他对室温毫不在意,想来是内功深厚到一定境界,已经寒暑不侵了。”
轩辕长修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记不起那名护卫的面容,但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熊十二郎也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此子心性坚忍,城府颇深啊。”
“殿下,如今只是确认了熊十二郎身边有一名武功高强的护卫,并不能确定他就是制造那几起案子的凶手。”他顿了一下,“不如微臣去试他一试。”
轩辕长修神色郑重,蹙眉凝视着他:“千岳,你可有把握?”
商千岳点点头,肯定道:“殿下放心,无论此人是不是凶手,微臣都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好。”轩辕长修抬手拍了怕他的肩,“你去罢,记住,一定要小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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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明梧礼数周全,谦让地等所有客人都走了,才慢悠悠地上了马向熊府而去。那其貌不扬、神情木讷的中年护卫在他身旁相随。
一阵夜风刮过,激得熊明梧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在里面待着只觉得热,一出来却冷得直打哆嗦。”他看了一眼中年护卫,笑道,“还是柯先生内功深厚,寒暑不侵。”
那中年护卫恍若未闻。
熊明梧也不在意,似乎已经习惯了,又问道:“柯先生,您怎么看待今晚的宴席?”
他本来也没指望那中年护卫回答,没想到此刻这位柯先生竟然开口了:“有一位高手。”
熊明梧微微一惊:“什么?”
柯先生的语气平平,听不出任何起伏:“昭王身边的那位青年将军,是一位高手。”
“哦,你说的是商将军啊。”熊明梧笑起来,“商将军少年英雄,十六岁就在朝廷的武举中夺魁。不过,连柯先生你都称赞他是高手,想来他确实很厉害。”他心中一动,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道,“柯先生,不知您和那位商将军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没比过,不好说。”柯先生的神情凝重起来,“不过,他应该不会不如我。”
熊明梧蹙起眉头:“这样啊……”
柯先生又说了一句:“二十四郎在等你。”
熊明梧闻言便抬头向前看去,但他只能看到一个黑黢黢的人影立在府门口,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直到到了近前,借着不甚明亮的灯笼,他才看清确实是熊明槐。
熊明槐看见他回来了,立时火急火燎地迎上来:“阿兄!”
熊明梧从马上跳下来,熊明槐抢上前去,挤开来伺候的小厮,殷勤地牵起马缰。
熊明梧不由一笑:“这么晚了,你在这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呃……”熊明槐讪讪道,“我就是有些担心。”
熊明梧有些好笑:“担心什么?我不过是去赴个宴。”
“阿兄,昭王殿下没有把你怎么样罢?”
“殿下没把我怎么样,倒是问起了你。”
熊明槐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后决不在外面耍脾气了。”
“好了,你回去休息罢。”熊明梧拍拍弟弟的肩,目送他走远了。
他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忽然听柯先生喊了一声:“公子小心!”,然后自己就被人推了一把,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熊明梧一时间愣住了,待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屋顶之上,柯先生不知何时已拔出了不离身的长剑拦在自己前面,而对面屋顶上也立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
从握住剑柄的那一刻,柯先生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他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神情木讷的中年人,但当他握住了剑柄之后,整个人就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剑指向天,气息冷冽而肃杀。
熊明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尽量收敛气息,努力使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
柯先生的双眼锁住了这个不速之客的气息:“阁下夤夜造访,所为何来?”
那蒙面人并不回答,抬手,出剑。
熊明梧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宛如游龙一般的剑光,然后他身前的柯先生便从原地消失了。
那蒙面人全身上下包裹得很严实,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若非他手中寒光凛冽的宝剑,熊明梧只怕会失去他的踪迹。他只能看见另一团颜色稍浅的影子,那是身穿灰衣的柯先生。
是的,影子。
他只能看见一团残影,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太快,他根本看不清。他只能听见两剑相交的“嗤嗤”声响,只能看见偶尔在黑夜中擦亮的火花。
他感到很紧张,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虽然他压根看不清他们是如何出招的,但他就是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威压,仿佛他们手中的剑能破开这深沉的夜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息,也许是一个世纪,熊明梧站在房顶上,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怔怔地看着柯先生身形一顿,然后他的头发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