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自恃是刑部侍郎、专业人士,并不开口争先,饶有兴趣地看向瑞禾与商千岳。
瑞禾盯着桌上的小菜发了一会儿呆,方开口道:“阿兄,有一点我觉得特别奇怪。以那在书房伺候房便该是命案的发生地,可是,坐席上残留的血迹太少了,似乎不太符合常理。”
轩辕长修目露赞许:“不错,你们注意到坐席上血迹的形状没有?那血迹的形状既不是喷溅形成,也不是流淌而至,倒像是蹭上去的。”
瑞禾忽然福至心灵:“难不成书房并不是命案发生的现场?”说着,她又自己给否了,“不对,书童说沈刺史就是在书房遇害的。”
轩辕长修含笑道:“书童并没有亲眼看到沈耀被害,案发之前,他就已经被凶手打晕了。”
瑞禾恍然大悟:“不错。他在书房被打晕,醒来后又看见主人的尸体倒在案后,自然会认为主人是在书房遇害的。不过,这个凶手为何要在别处杀害沈刺史,再将尸体抛回书房呢?这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轩辕长修摇头微叹:“这一点目前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凶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商千岳开口道:“殿下,那支遗留在墙上的袖箭也十分古怪。微臣仔细验看过那支袖箭,并不是以机括发出,而应该是凶手的两指。而且,从凶手可以轻易地越过如此之高的围墙闯入东跨院杀人也可以看出,凶手的武功十分高强。书房的东次间很小,那书童是在东次间的门口被打晕,门口离沈刺史的桌案不过五步远。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以凶手的武功,又怎么可能将袖箭射偏,以至于再射出第二支?即便是布置假现场,也不需要如此多余。”
苏槿道:“中郎将所言甚是,这凶手似乎很喜欢做一些多余的事呢。”
轩辕长修喃喃道:“第二支袖箭……发生在别处的命案……抛尸在书房……”他脸色突然一变,“难道是这样?”
苏槿脱口道:“殿下想到了什么?”
轩辕长修微微摇头:“现在还不可说啊……”他看向苏槿笑道,“握瑜,轮到你了。”
苏槿洒然一笑:“郡主与中郎将都分析了沈刺史案的疑点,那么微臣便来说一说沈夫人案的疑点。”
轩辕长修亲自取过酒壶,为他斟了一杯酒:“还不快说?”
“是。”苏槿看向瑞禾开口道,“郡主,敢问您看到沈夫人的卧室,第一感觉是怎样的?”
瑞禾一怔,苏槿已补充道:“不必思考,说您最直观的感受。”
瑞禾答:“血腥,凌乱。”
苏槿击节道:“是了!相较于书房的假现场,卧室显得十分血腥。殿下,微臣昨日到达长安,便先去了州衙的停尸房验看尸体。沈刺史的死状并不狰狞,衣物完好,只眉心处插着一枚袖箭,与书房中的袖箭一般无二。至于沈夫人……”他忽然停住不言,面色也有些难看。
轩辕长修接话道:“然而沈夫人的死状却极其凄惨,她的身上一定不止一处伤口。握瑜,我说的可对?”
苏槿叹一口气:“您说的一点不错,沈夫人身上一共四十七处伤口,致命伤则在胸口。凶手不仅划花了她的脸,还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几乎放干了她全身的血液……”
瑞禾脸色一白,低声道:“这凶手究竟与沈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下如此狠手。”
“从现场和杀人手法来看,凶手对沈刺史感情复杂,对沈夫人则完全是刻骨之恨。”轩辕长修淡淡道,“握瑜,先好生查探与沈家有恩怨之人,尤其是曾与沈夫人结怨的。”
苏槿应了是,见轩辕长修本就气血不足的脸色此时更是苍白一片,不由道:“殿下还是回府歇息罢,余下的交给微臣便好。”
轩辕长修摇头道:“不成,我还没见到尸体,有些疑点还弄不清楚……”他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再过一会儿坊门便要开了,所幸一鼓作气看完尸体再回去休息罢。”
瑞禾等人虽都担心他的身体,但也知道拗不过他,只得应了。轩辕长修叫来博士,令他做一些早点来。
此时,天边已微露晨曦,崇仁坊中的小吃店、早点摊子渐渐开始营业。轩辕长修等人坐在酒馆之中也能隐隐听见外面的人声。
苏槿笑道:“殿下,微臣知道这坊里有一家胡人开的小吃店,那羊肉胡饼做得乃是一绝,微臣去买些来尝尝?”
轩辕长修奇道:“我记得你家并不在崇仁坊内,怎么你对这坊里的一家小吃店都如此熟悉?”
苏槿微微一笑:“陛下迁都以前,我好歹也在长安城中住了十几年。不瞒殿下说,长安城里无论哪个旮旯的小吃店,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轩辕长修失笑:“差点忘了,堂堂苏侍郎可还有个好吃的名儿。你自己想吃便去买罢,我早上不爱吃这油腻的。”
苏槿又看向瑞禾与商千岳。瑞禾倒对这羊肉胡饼很感兴趣,特意叮嘱:“我的那份多搁些花椒!”
一时用过早饭,正听见开门鼓响,长安城各坊门、宫门次第开放。长安长史徐业兢兢业业,一早就守在坊门前,此时见轩辕长修几人过来,忙忙上前行礼:“臣请殿下安,请郡主安。”
轩辕长修抬手虚扶:“徐长史免礼。”
徐业又与商千岳、苏槿见礼,方道:“殿下今日是去府衙么?”
轩辕长修颔首道:“不错。”
一行人去了州衙的停尸房,见到了沈耀夫妇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