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午等到暮色满,阿成终于指挥着明湖楼的二将他点的几样招牌菜送到了一街之隔的云海客栈。
云海客栈环境不错,后面还有独门独户的一进院可以选择。阿成领着明湖楼的二径直进了字第一号院,却只见商千岳坐在堂前吃茶,不见轩辕长修的身影。
阿成自知时间等得太久,有些心虚,站在门口搓着手道:“商郎君,我家阿郎呢?”
商千岳微微一笑:“兄长旅途劳顿,已经歇下了。”
阿成顿时摆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回头郡……娘子若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谁要扒你的皮?”二人只听见里间传出一个略带鼻音的声音,随后一身软绸睡衣的轩辕长修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一头长发并未束冠,只是随意地扎成了一束,几绺发丝垂下来,被他随意地抿在了耳后。
商千岳起身相迎,阿成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劳阿郎久候,是阿成的不是。”
轩辕长修看着他笑了一下:“若不是等得太久,也不会有睡梦中被炝蟹的香味叫醒的体验。”他走到案边散腿坐下,“讲几件有趣的事儿来下酒,若是无趣,再来罚你。”
阿成大喜,立刻殷勤地为轩辕长修和商千岳布好碗筷,又取过一坛酒拍开泥封:“上好的桂花酒,阿郎与商郎君尝尝。”
他一边手脚不停,一边故意用委屈的语调道:“阿郎,真不是的有意怠慢,实在是明湖楼今日有情况。的打听过了,往常并不会等这么久,实是陆家的家主六十大寿,因此昨日将明湖楼的几位掌勺大师傅全请回家了。”
“什么时候?”
“明日。”阿成显然打听清楚了,“陆家要摆三日的流水席,明正式开始。”
“流水席?”轩辕长修双眼一亮,“什么人都可以进罢?”
商千岳轻笑一声:“陆家也是好大的排场。”
“陆家虽不如江淮梁家底蕴深厚,但也是明州第一豪族……我仿佛记得宫里有一位贵人就是姓陆。”
阿成忙答道:“是陆昭仪,她正是陆家家主的长女。”他看着轩辕长修的表情,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阿郎,您不会是要去吃流水席罢?”
轩辕长修笑道:“我正有此意。本来还有些头疼,如何在不表明身份的情况下进陆家打探一番,不想陆权做寿正是时候。阿成,明日我也千岳去陆家吃寿宴,你去码头转转,包一条船,过几出海。”
阿成下意识问道:“去哪里?”
“滃州岛。”
翌日,三人分头行动。阿成去码头租船,轩辕长修带着商千岳去了陆府。
二人特特换上了毫不起眼的青布长衫,身上的各种佩饰皆取了下来,只用一根竹钗将头发束起。
打扮好后,互相一看,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轩辕长修摇头叹道:“千岳身上的气息太过冷硬,让你扮起书生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商千岳亦道:“兄长这一身清贵出尘的气质,也不是青布衣衫能掩盖的去的。”
轩辕长修轻轻一哂:“去吃流水席,自然不好太过招摇,能掩住几分是几分。”
商千岳含笑称是。
二人上了街,也不必去问陆府在何处,只管顺着人流走便是。走了约摸半个时辰,远远看到前面一座张灯结彩的府邸,喧闹声喜庆地传出老远。
这几乎是全城的大日子。
陆府门口车水马龙,站了一溜排的管事负责迎客。有请帖的,满脸堆笑地迎进二门;没请帖的,在门口录个名字,一样请进去,当然二门就进不去了。
轩辕长修和商千岳自然属于“进不去二门”的那一拨。
实际上,他们连正门都没能进去。
陆府占地极大,乌头门与正门之间有一片极广阔的空地,原本是用作马球场的,今日被用来摆流水席。
轩辕长修与商千岳在迎宾管事漫不经心的目光下录了名字,迈进乌头门,顿时轻笑一声:“陆家豪富,果然名不虚传啊!”
盖因空地两旁的树木上全都系满了彩绸扎成的绢花,远远看去好似云霞一般,令人如坠暖春。
商千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微一沉:“这样好的绸缎,寻常人可穿用不起,陆家居然用来裹树。”
轩辕长修轻轻一笑:“倒让我想起前朝末帝曾用锦缎裹树的事来。”
空地上此时已坐满了大半,在这里伺候的仆役都是陆府的粗使下人,但也个个穿着绸布裁成的新衣,丫鬟妇人头上也都插着银钗,很是不凡。
轩辕长修摇头一笑,拉着商千岳拣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了下来。
坐了一会儿,从乌头门涌进来的人流渐渐稀少,宅院之中隐隐约约传出一阵悠扬的舞乐之声,摆在空地上的流水席也随之开始了。
陆家豪富不是虚名,既能用绸缎缠在枝上充作鲜花,流水席自然也不会跌份儿。热菜一盘盘的端上来,鸡鸭鱼肉俱全。来吃流水席的多半是平头百姓,平日里除了过年哪能吃上这么些好东西?顿时欢呼一声,大吃特吃起来。
轩辕长修没有动筷子,含笑地看着与他同桌的一名大汉。这大汉一手拿一双筷子,微一用力便将海碗中的一大块蹄髈弄进了自己碗里,然后便埋头苦吃起来。他吃的极快,也吃的极香,不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那么一大块蹄髈不过一会儿就剩下了一根骨头。大汉珍惜地将骨头舔得干干净净,又将手指吮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