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公公一听,猛的一下就跪下去了:“王后娘娘生前对奴才有大恩,奴才要是对主子有二心,那就真的是狼心狗肺,活该天打雷劈。”
萧寅捂着胸口,忍住因移动而牵动的伤口,赶忙将人扶起来:“公公公快起,是我说错话了,公公的忠心我自是知晓。”这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多少次明枪暗箭,若不是钱公公拼死相护,他未必能安然到现在,萧寅不禁后悔自己太过多疑,说出这般伤人的话。
“主子小心伤……”钱公公倒是比萧寅还急切,将他扶回床上。
“不是我不肯将交出天子印,依我如今这境况,天子印于我没有半点益处,留着它不过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用它来救命倒是值得,只可惜我确实没有,又如何拿得出来。”他也不知外间谣言从何而来,从梵音开始就不断有人从他身上找寻天子印的下落,而他的父亲为了一个谣言,便不问真相将他下狱,却真真叫人心里发寒。
“这……这……那可怎么办?”钱公公脸色陡然发白,颓废地耸下肩膀,整个人身上充满绝望的气息。
萧寅这时候反倒是能笑得出来,苍白的脸上云淡风清:“生死自有天定,”从怀中掏出方才从狱卒那借的纸笔写出的信,薄薄的一张,叠得十分整齐,语气平静道:“这是我给姨母写的信,你替我交给她,让她就当当日我死在战场,不必再为我求人。”
钱公公颤着手接过信,嘴里还念叨道:“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念着念着,钱公公不禁老泪纵横,他是先王后宫中的大总管,自从王后先逝,他等于就是被弃置不用,被分派到最无人问津的冷宫,如今宫中谁还记得当年王后身边的大红人,若不是大王想借着他问天子印的下落,只怕连今日这一面他也见不着萧寅。
钱公公失魂落魄出了牢房,曾经连官员贵族都要礼让三分的司礼监总管如今沧桑落魄得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十六年的时光熬尽了他的锐气、意志,现在连最后一点支撑他的希望也即将破灭,整个人像是要即将倒塌,透着一股死灰。
萧寅强忍住心中的酸痛之意,正欲吃饭,刚把碗端起,筷子还未入口,忽然手背一阵发痛,竟连碗也拿不住,摔到地上去,撒了一地的饭菜。
萧寅愣了一下,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寒意,久久看着一地的饭菜不动。
一只老鼠从角落里钻了出来,试探性地看了看萧寅,发现此人并不具备危险,便快速爬到饭菜边,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萧寅动也不动地盯着老鼠,直至老鼠断气在他面前。
萧寅目光移向放在床头的药瓶……
四月初一,辰王圣寿,这一日举国欢庆,繁华如锦,民间一律禁屠宰,缓刑杀,民众不可着素色服装,主要街道铺之以红色布匹,彩画,彩灯,务必包装得绚丽多姿,营造出四海升平,莺歌燕舞的气象。
宫外尚且如此,宫中更是慎重,国宴历来于花萼楼举行,坐落于王宫西南处,从花萼楼的皇极门至长武门搭十里彩棚,至宫门,沿途二十多里,不但房屋、殿宇、楼台重新油漆彩装饰新,并设戏台、乐厅、牌楼,曲径清幽的游廊,各地进贡的奇花异草,明明不该这个季节盛开却在今日妖娆绽放的花团锦簇,加之由于天气渐暖,宫人们纷纷褪去厚重的棉衣,换上轻薄的春衣,彩衣飘然,何尝不是更添一景。
卯时,公、侯及三品以上的官员集御殿之上,三品以下长武门外跪拜,各地文武官员于办公处摆设香案,向盛京方向遥拜,辰时正,众人齐拜,行三跪九叩大礼,祝国君万寿无疆,随后礼部堂官引君王于王宫最高之处摘星台点燃万寿灯,再转道于宫门之上,接见他的子民,说一些豪情壮志的话,与臣民共勉,万民高呼万岁,一番程序下来已费三四个时辰,礼毕,入内宫,与诸妃王子公主共享天伦之乐。
夜幕降临,今晚寿宴才是重头戏,辰王将在花萼楼接见诸国使臣,对外礼节代表了一个国家的风度,同时也是国力的显示,一丝一毫都不得马虎,什么时间出场,诸国位置如何安排,该上什么膳食,哪怕一个细节都可能会引发无限的深思。
辰王作为寿星,又是一国君主,压轴出场理所当然,伴随着侍臣一声‘王上驾到’,众人从宴案边走出跪下俯身,接迎王驾。
此行前来的还有同是诸侯国的国君,梁王与宋王,此二国皆是辰国邻国,但国力较弱,二人地位上与辰王相等,自然不需下跪,为表尊重,二人站了起来,笑迎着辰王从他们身边走过,登上高台的主位。
丹墀之上的宝座乍一看与龙椅一般无二,实则有着细微的差别,大秦皇帝的龙椅乃由黄金铸造,再由能工巧匠雕刻成龙型,而辰王座下这把却是蛟型,比龙少了一对爪子,《述异记》中记述: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这便是龙蛟之别,也是为了显示大秦皇帝天下共主的独尊地位。
辰王扫视众人一眼,此番前来拜寿的诸侯国不少,礼部也作了较了妥善的安排,本国的文臣武将按官位品阶坐一边,他国来的使者坐另一边按身份及国力的强弱论坐。
命众人起身,辰王扫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右下首空着的位置上,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秦太子还未到么?”
话音方落,一道清润的声音随即响起:“辰王见谅,孤迟到了,是孤的不是。”
苏玹着一身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