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灰瓦。
雨幕。
黑漆的门边老柳树再度长出了新叶。
但料峭的风落在身上还是难掩去年年末的阴冷。
门外正站着两人。
一人穿着朴素的白袍,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相貌还算俊朗,只是一身风尘看着有些萧索。
另一人却是青衣白衫,黑发以木簪系在脑后,一身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中年儒生两手作揖,拗口地对面前之人说着。
“还请兄台见谅,此地窄小,实在是没有地方腾出来给兄台暂居,若是兄台不弃……倒也可以来此地读书习字。”
“请教先生,听闻这澹台书院有名额去上京终试,可是当真?”
年轻人拱手行礼,面对前人丝毫未有怠慢。
中年儒生点头,便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知在下可否拥有此名额?”
“大凡在我澹台书院学习之人,皆可拥有此机会。说起来我们澹台书院也不过是拥有去青州的机会,到了青州还得再参加一回考试才能最终去上京。”中年儒生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却是眉头微皱。
虽是好心解释,但心底也有了一些不耐烦。
恰逢正是就近读书人来书院备考的日子,书院里原本备好的几间房间早就客满,又哪里来的多余房间给更多外人住,只是面对那些前来寻求住宿的书生,读书人的矜持又让他不好明说,只能循循善诱。
看着面前中年儒生的模样,年轻人嘴角却是微微扬起。
“如此便好……既然此处已经没有空余房间,不知先生可知道还有何处可以借宿?这澹州什么都好,就是物价太贵,居大不易……”
“先生二字着实不敢当,不过西边儿有一古刹,若是兄台不介意可以去那里一看,那古刹供奉着月天司,若是入试前一拜,说不定兄台就高中了呢。”
“若是相信什么鬼神,还来这儿读书作甚。”年轻人不禁嗤笑。
“兄台如此可是不对,对那鬼神虽说要远之,但还是尊敬一些的好。”
那中年儒生如此说着,却是板起了脸。
年轻人拂袖,也不多言。
便要离开。
只是才刚转身,却听身后再次响起中年儒生的声音。
“不知兄台姓氏?近些日子那些匪类太多,若是明日来我澹台书院听课,却是可以直接报出姓名以免不必要的误会。”
“在下姓方。”年轻人未曾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将他的名字说出,“方士,字尘仙。”
“现在这世道,敢姓方的人可不多。”
“这也是无可奈何,家父给的姓氏,莫非还改了不成。”
“如此……明日便恭候方兄了。”
雨还在下。
年轻人打着伞,身形渐渐在雨幕中变得模糊。
中年儒生站在雨里,看着那年轻人消失的方向。
却是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姓方?
他居然还敢姓方?
若是他日后当真去了上京,也不知会变成何种样子。
但一切都未曾是定数,日后的事情,也不好多说。
拍了拍滴落在肩上的雨滴,中年儒生退回院内。
……
此地乃澹州,百年前大儒澹台朔在此创办了澹台书院,直至今朝。
虽百年经营澹台书院比之从前要破落了许多,但依旧是就近读书人向往之地。
而这其中括了方士在内。
一心想去上京闯出一番名堂的他,第一站便是澹州。
只消在澹州的澹台书院获得一份名额,就有机会去上京一展宏图。
但首先要解决的却是食宿问题。
方士不是仙人,自然做不到食五气饮西风。
好在那中年儒生口中所说的古刹就在郊外不远,沿着一条道便能察觉。
未曾临近,却已经听见从古刹中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待站在古刹前,方士却是觉得他正面对着一位亘古存活的老者一般。
这前方堆砌的一砖一瓦,仿佛都承载着岁月。
单是站在青阶上,都觉得此处每一寸都有着数不清的故事。
笔直的长阶边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安置了一尊石制塑像。
塑像面容已经模糊不可辨认,上面裹着青苔。
长阶尽处是曾经恢弘的庙宇,只是也经不住时间的摧残,虽然常年有人修缮,但还是透着斑驳。
方士不禁弯下腰,蹲在其中一座小巧的塑像面前。
塑像只有及膝那么高,看上一眼,却似心中所有杂念都抛却了。
一片宁静。
直到身后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方士才回过神来。
“……此为阶仙。”
“大师。”
他起身,却在起身的瞬间不禁有些头晕,脚步紊乱差点滚下石阶,好在被面前之人一把攥住衣袖。
“多谢大师了。”
定睛一看,才见面前站着一位与他差不多高的老人。
老人一袭白色长袍,手里还持着一杆杖木。
有那么一瞬的错觉,让方士觉得面前的人并非凡人。
本想一窥对方命数几何,却是按捺住心中冲动。
窥视他人命数,总是不大礼貌的,就算对方并没有丝毫察觉。
直到对方单手行礼。
“老朽乃此地方丈,施主可是要来借宿?”
“原来是方丈大师。”方士拱手,“却是不知……方丈大师是如何知晓,在下要来此地借宿?”
“如今的读书人来此地,不是为了拜神仙就是为了借宿,瞧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