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柳绵绵的马突然发癫了!那叫一个吓人哟,鼻子里喷热气,上蹿下跳,四个蹄子乱扑腾呐列位!”复礼坊坊门边的蒸饼店中,一个说书人嚼了一口新出炉的蒸饼,继续向四周的食客述说女子入学试的情形,“这种畜生发起癫来连大男人都能踩死,更别说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喽!你们猜那个柳绵绵是怎么脱险的?”
“别卖关子了,”卖蒸饼的道,“快说快说,某还急着揉面哩!”
“那柳绵绵只对着马耳朵吹了一口气,那马立时就好了!”说书人一巴掌拍在食案上,“你们说说,这事儿古不古怪?”
几个吃饼的客人都道:“着实古怪!”
“更古怪的还在后头呐!”说书人一脸神秘,“这一口气吹过去,别说马好了,连原先她拉不开的弓都好了,嗖嗖嗖连着射中三箭!列位,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
“快说快说!”几个人连声催促。
说书人压低了声音,满脸跑眉毛:“因为啊,那个柳绵绵她会妖术!”
几个食客都倒抽一口凉气,脱口叫道:“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说书人的声音越发低了,“不然你们以为那些做官的为什么说她是妖女?因为她妖,实在是太妖了!你们想想吧,她想去国子学,那么多人反对,圣人却答应了,她要去考试,那么多男人都考不过,结果卫相选她当了第一,那可是卫相啊!咱大夏朝头一号忠臣!要不是她用妖术迷惑,卫相能选她吗?”
卖蒸饼的越听越不像,忍不住说:“柳家就住复礼坊,柳绵绵也曾吃过某家蒸饼,某见过她,好端端一个小娘子,哪里会妖术了?”
“要是连你都看得出来,那还叫什么妖女?”说书人冷笑道,“就连她姐姐,宫里头那位,只怕也有古怪,不然宫里头那么多美人,她连个孩子都没有,凭什么专宠这些年?圣人四十多岁了,至今才生下两个皇子一个公主,换了是老百姓也要着急再养几个吧?可圣人偏偏就宠她一个,别的美人连见都不肯见哩!”
卖蒸饼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说书人压低了声音道:“所以如今都说,大夏朝有三个祸患,贵妃惑主,后宫凋敝,国丈跋扈,朝堂不稳,可妖女柳绵绵蛊惑女子,妄图牝鸡司晨,这才是祸患之首哩!”
“嘘!”卖蒸饼的急忙叫住了他,“她来了!”
门外,柳绵绵骑着吟风,前面柳尚开路,后面柳昭纯压阵,款款行来。将到坊门时,一个骑黑马的女子从外而入,笑着向柳绵绵招手。
“看见没?这就是要人抓起没吃完的蒸饼塞进袖中,“骑黑马这个据说是什么将军家的,今儿是这帮无法无天的小娘子头一天去上学。女子也想翻天,可不是疯了!”
“生得挺好的,”一个食客道,“可惜,怕是没人敢娶她们!”
他半天没听见说书人回应,再看时,原来不知几时已经走了。
门外,说书人夹在人丛里出了坊门,很快钻进萃英坊一个汤饼店里,神秘兮兮道:“列位,你们可曾听说过妖女柳绵绵……”
去往修文坊的大道上,柳绵绵与窦绾并辔而行,柳绵绵左右张望,并不见她有侍从跟着,连书箱都是搭在马鞍边上自己带的,不由好奇问道:“你家中难道让你独自来了不成?”
窦绾道:“我打小野惯了,阿爷不耐烦管我,便由着我自己张罗。”
柳绵绵大觉新鲜,她在平乐城中也算是特立独行了,然而与窦绾这样诸事都可以自己做主的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
看她一脸好奇兴奋,窦绾解释说:“云州是小地方,满城中又有大一半是军户,便没那么多讲究,小娘子们胆大得很,像我这样的,在你们看来如野人一般,在云州就算是大家闺秀了,我阿爷面上不知道有多光辉呢!”
柳绵绵笑道:“野人若是这般出色,那我们都该抢着去做野人了!”
两人说说笑笑,不觉已来到国子学门前,但见双扉紧闭,杳无人声,柳尚不免命人去寻门吏,门吏还未来时,黄英先坐着一辆牛车到了,几人正在厮见,门吏战战兢兢地来了,看见柳尚也在,一副心虚的模样道:“小娘子们请从后门进去吧。”
窦绾性直,况又对京中的规矩不甚了解,当下便要过去,柳绵绵一把拉住了她,向门吏问道:“其他学生也是从后门进的么?”
“不是。”门吏把头垂得更低了,“只有小娘子们从后门进出。”
柳尚当初也在国子学里读过书的,深知其中的规矩,正门只有身份贵重的人方可使用,普通的国子学生进入都是走侧门,至于后门则是仆役们平日里用的,岂有让入学读书的小娘子们和仆役用同个门的道理?显见是有意为难了!当下把脸一沉,怒道:“岂有此理!国子学生向来都是由侧门进出,几时改成了后门?你们刘祭酒知道么?”
门吏吞吞吐吐道:“刘祭酒这两日不曾来过。”
“司业呢?学丞在不在?”
门吏的声音已经低的快要听不见了:“都不在。”
“既都不在,到底是谁定下的混账规矩?”柳尚越说越怒,待要发作,对方又只是一个小小的门吏,情知此事也非是他能做主的,只得将火气压了又压,道,“你说,是谁叫你这么办的?某自去与他理论。”
门吏苦着脸答道:“李主簿遣人说的。”
柳尚一旦得了实信,立刻大步流星走进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