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天色刚暗时分。
江麽麽刚在各个房里点起了灯,就见陆老爷和陆夫人一前一后地来了。两人看着都有些神色凝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王麽麽忙将两人引进了老太太那间睡房。老太太此时刚在素玉的搀扶下身子刚挨了床,快要睡下。她今日略感疲劳,只想早些休息,现在看到自己儿子儿媳一同前来,便在床上起了身,问道:“你二人现在来可有什么事儿?”
陆夫人看了一眼江麽麽和素玉。
那老太太对两人说道:“你二人先退下。”
待两人退下后,陆夫人焦急地说:“老太太,你看这如何是好?看岩儿这样子,似乎是不打算休了孔兰了。”
陆老爷接话道:“怎么可能?”
陆夫人白他一眼说:“老爷,你白日里不在,你可没看到他那对她关怀备至的样子,今日里,他竟是拥着她来和我请安的,真真是不成体统。”
陆老爷皱了皱眉,说:“什么?真有此事?不过就算他真有心要她呆在陆府,那可由不得他。”
陆夫人说:“是呢,可是你也知道岩儿这脾气。从小就不服人管教的。这万一要是他非要留她在府里,咱这陆家,可就丢人丢大了。”这一年来他不在家中,也不方便辞退她,现在好不容易他回来了,也眼看就要休了她,谁知道在这节骨眼上又发生了这种事?
陆老爷说:“也可能他就只是因为她病了才多留几日的呢?”
陆夫人说:“我是不信,不如把岩儿叫来,我们问个清楚才是。”
老太太拦住了她,说:“我看无此必要,她现在在病中,且就让她先呆着,几日后再看到底情况怎样不就是了,这样一去闹腾,被她知道了好像咱巴不得她快点离开,她在府里也难以安心养病。”
陆老爷一听也是不无道理,说道:“就依老太太的,那就等几日吧。”
陆夫人是个急性子,眼看自己所怀疑的得不到答案,心有不快,怏怏地说了一声,“那也行吧。”说着离开了老太太的房间,回自己屋里去了。
侍候老太太的江麽麽和另外两个侍女素玉和娟儿女本来倚在帘后偷听,见他们交谈已毕,走上前来。那素玉看似心有不快,老太太看了出来,心里想着看来什么时候也该给素玉找个人家嫁了。
第二日吃了早饭,怜儿刚收拾了孔兰床前的饭,不想听得门外有老太太说话的声音,怜儿跑出去看,果真是老太太带了王麽麽和素玉前来。这老太太自孔兰嫁入陆府后,还是第一次来这儿。
怜儿赶紧把老太太三人请进了屋,带至了孔兰床前,并帮老太太搬了张四方凳子放在床前。
孔兰忙要起身,老太太赶紧按住了她的手,说:“不必起了,你现下正是虚弱的时候,躺着便是。”那老太太坐了怜儿搬的方凳子,伸手往她额前一探,“这么烫,看来得几日方能好了。”
孔兰想着许是老太太见自己快要回去,又兼是在病中,所以前来看望她?那老太太看着她的目光甚是慈眉善目的,又是拉了她的手,嘘寒问暖,孔兰只在心内想道:“老太太这是担心我在父亲面前净说陆家的坏话呢?不然怎地今日竟来看我了。”
老太太走后,许是听说老太太来探望了孔兰,府里的其他人俱都来看望她了,主人仆人,三三两两的,她这屋里何曾这么热闹过?连陆夫人都来了,不过却没见过陆老爷的面。
那陆夫人表面上对她倒也算和气,许是她也觉着自己不几日就要回去?
下人们的态度就各不相同了,有的觉得老太太来见她了,又见陆岩对她甚是用心,万一她以后就此坐稳了四少奶奶的身份,只怕对她像以前那样冷淡,也就不怎么合适了。有的却仍像以前那样的态度,不过是从了众人前来,来了也不走近她的床,只是当作一个不得不来的礼节,算是也一起来过了,不曾落下。
只不过孔兰觉得,这些人这时的温情,像是过了冬的棉衣,着实让人不舒服得紧。
来的人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谁知道背地里怎么讥诮呢。她知道,这府里的人,想看她笑话的不在少数。只怕几日后自己归返自家别过他们时,又换了另一种态度。
她这屋里直过了三四天这样热闹的光景,才安静下来。
她自幼不爱热闹,这时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不知是不是因了她那日的那句“你且离我远一些”这句话,这几日陆岩虽然不时来她房间里一看,倒是并不怎么走近她,他总是距离她有一些距离,有时他站在桌前,有时立在人群中,有时倚在门前,不知怎地,她总觉得他隔着人群看着她的时候,那目光若有所思,那是一种仿佛想要探究她的内心的目光。
每当她无意中接住他的目光,她总心里一颤,仿佛心中突地闯进了一只小鹿。
“这府里,真真呆不下去了。”她想。
只恐再呆下去,自己只会落入更难堪的境地,被休已经够让人难堪了,若是再对他生了些不该生的情谊,归去路上若是悲悲凄凄,岂非更惹人难堪?
因此她便躲避他的目光,尽量不与他有什么目光接触。可是又不能完全避免了,他只要一出现,她有时候总会不经意地碰上他的目光,此时两个人都赶紧移开了目光。
况且那陆岩每日晚间要在这地上打地铺睡觉。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既然这房间是他自己的,哪有再住书房的道理,反正他对自己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