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揽清风,皎月挂枝头。
老家伙怀抱着酒坛瘫坐在窗边,嘿嘿怪笑着。
“公子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啊?”
赢亥抓起老家伙随手丢下的半坛连理枝,从一旁书桌下取出两樽外形奇巧的酒具,为两人各自满上一杯。
“来,和老师告别。”
两樽青铜酒具,通体扁平,圆口两耳,侧翼雕饰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展翅欲飞的丹顶鹤。
老家伙看着赢亥从书桌底下将其取出,神色一怔。
清风拂过,掠过窗头,吹得两人衣衫摇摆不定。
“老师也许久未用过了吧。”,赢亥捏着袖摆,伸手一请。
“燕国的酒樽,确实太久没有用过了。”老家伙轻叹一声,神色淡然,醉意醒了大半。
两人正襟危坐,跪坐在矮桌前,娓娓一礼。
举杯痛饮,好不痛快!
“老师可曾憎恨北嬴?恨我北嬴灭你燕国?”
老家伙摇了摇头,反问道:“七国一统,教化相通,举国同心,抵御外敌,现今,百姓有的一口吃的,再也没了七国争雄之时的饥荒与战乱,我有何好恨的?”
“那,现今陛下纸醉金迷,不理朝政,百姓赋税繁重,民不聊生,朝野贪污腐化,声名狼藉,老师又作何看法?”
老家伙呵呵一笑,自顾自饮了一樽,叹道:“这天下,哪有不死之人?哪有,不亡之国?”
赢亥一怔,色厉内荏道:“老师是说,我北嬴会亡国?!”
话语之间,语气都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老家伙仿佛没有看到赢亥的脸色一般,依旧我行我素自饮自啄,“国强两代,屈指可数,国强三代,闻所未闻。”
“北嬴建国至今不过百余年,前两代君上只称王,未称帝,而至嬴政陛下之时,天下得以一统,遂称之为始皇帝。”
“两辈人积攒的国力在嬴政陛下的手中横扫六国,这是为一。”
“北嬴统一六国是不假,嬴政陛下功盖八荒也不假,可,步子迈得太大,终归不是好事。”
“南理十四州,北嬴武林,六国亡臣,呵呵,公子认为,此时,比之七国争雄,如何?”
赢亥神色凝重,沉声道:“怕是更加,凶险万分吧。”
老家伙呵呵笑道:“公子看的清透,那为何不试着去改变这一切呢?”
“老师有所不知,陛下于昨日册封学生为广阳王,学生纵使有万般想法,也,无济于事。”赢亥看着老家伙,目光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呵呵,那老朽恭喜公子了。”老家伙笑着提起酒坛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
“可老师知道,我的志向不在此处!广阳王,区区广阳王还不是受限于皇帝,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开手脚来将这乱世平定!”
“但是!若是有老师相助,哪怕是如此境地,老师也定是有翻盘的计谋的吧!”
赢亥伸手一请,目光中带着希冀。
老家伙不紧不慢喝完这一樽酒,笑着摇了摇头,“老朽啊,已经无心功名利禄,现今只想着能够多读几本书,多喝几坛酒,多写几首诗词,怕是,要辜负公子的期望了。”
赢亥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老家伙接下来的话给打断。
“不过老朽倒是可以为公子谋得最后一策,也算是报答公子的,知遇之恩了吧。”
赢亥目光灼灼,“老师有何计谋,学生洗耳恭听!”
老家伙面带微笑,目光和蔼,轻轻吐出两个字。
“克制。”
清风拂过。
本就微弱至极的烛火突内顿时暗淡无光。
阴影中,两双目光对视而上。
一双清冷的如同万年寒冰,一双,沧桑的像看破了红尘。
赢亥脑海中,两种思绪激烈的碰撞着。
一息?
一盏茶?
一柱香?
又或者一个王朝的覆灭?
他静静的跪坐在老家伙对面,和那双沧桑到令人心疼的目光对视着。
那沧桑的眼睛里,到底包含了什么?
无奈?愤怒?悲怆?
还是慈爱?温情?淡然?
良久良久,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赢亥闭上了眼睛,轻叹一声。
“学生,谢老师教导。”嘶哑着声音,赢亥叩首在老家伙面前。
老家伙没有说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黑夜中,提笔挥毫之间,只有着淡淡墨香。
“公子且起。”重重的一声叹息,又何尝不是对赢亥际遇的无奈。
黑暗中,赢亥只觉得手掌中多了个东西,仔细一摸,却是明了,原来是个香囊。
老家伙起身来到窗边,背对着赢亥,一挥衣摆。
“即将与公子饯别,老朽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这香囊,是老朽糟糠之妻所绣,如今,便送给公子,当做饯别礼吧。”
“香囊内,附有老朽一袭话语,待老朽死后,公子再打开吧。”
赢亥看了看手中的香囊,又看了看老家伙那略显佝偻的背影,捏着香囊的手,更紧了。
“老师教导学生十余年,学生至今不知老师名讳,望老师告知。”
“名讳这东西,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公子若是无事,便先回去歇着吧。”
赢亥看着老家伙的背影,微微一笑,“学生也得知道老师的名讳,日后才好为老师的墓碑提铭不是?”
老家伙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有这份心便值了”他目光一凝,朗笑道:“那你可记清楚了,待我死后,便在我墓碑上提铭,嬴故燕臣,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