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寒冬终归是到了尽头。
冰雪渐融,草木渐生,人间即将迎来又一轮新春。
寒竹山下。
一素白褶裙的妙龄女子站在山脚下手执一柄苏红油纸伞,抬头仰望这高耸入云的寒竹山。好似要透过这层层叠叠的云雾,直见那坐落在寒竹山上的寒山寺。
寒山寺下个个城池间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寒竹山上寒山寺,寒山寺里无妄僧。
无妄僧人有妙法,可渡世间疾苦人。
寒山寺建寺百年以来,历经北嬴三朝,寺内香火鼎盛至极,成为了整个天下无数寺庙僧人心目中最为能与普陀寺相媲美的佛教圣地。
相传,无论心有何苦,无论有何心结,都能在无妄僧人的开导下明了本心,善始善终。
春意渐浓,寒竹山幽幽古道间,碧玉寒竹青翠欲滴。
细密春雨淅淅沥沥,宛若薄纱,让这寒竹山也染上了一层朦胧之色。
青石板上,寒竹林间,白衣女子面带愁容。
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心中轻叹一声,白衣女子踏雨前行,向着这蜿蜒在山间的青石阶尽头的寒山寺走去。
明心阶。
明心明心,自然是要上山的人明悟本心。
这是寒山寺里传出的说法,据说寒山寺初建的时候本欲修一条直通山,便改成了现在这般蜿蜒在山间的阶梯。
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一阶不多,一阶不少。
白衣女子踏步在青石阶上,微微皱眉,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阶走完怕是得大半天,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以她的轻功,若是飞纵直上,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她刚想有所动作,脚下却又是一顿,显然是想到了寒山寺的规矩。不,说是寒山寺的规矩,还不如说是无妄僧人的规矩。
若非一步一步走上寒山寺的香客,寒山寺万万是不会接纳的。
按照寺内的说法便是——连本心都不愿坦明的人,便是佛祖转世也渡不得。
白衣女子再次望了一眼那层层云雾之上,心中叹了口气,只得默默行走在这山林间,是求心安,还是怕寒山寺不肯接待?谁也说不清。
一步,一步,又一步。
起初白衣女子心中还能清楚的记得自己走过了多少台阶,但随着走过的台阶越来越多,心思也越飘越远,谁还曾记得自己走到了哪里,又踏过了多少台阶?
若无那一日,若无那一事。我们怕是早已经成亲了吧。
白衣女子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但很快,她嘴角的微笑就消失殆尽,周身更是散发着阵阵令人心惊胆寒的杀意,连带着山间的寒竹也瑟瑟发抖,胡乱摇曳着。
一别十余年。也该到了了结的时候吧。
心中轻叹一声,白衣女子浑身杀气一敛,浑然不复之前那副杀机盎然的模样。
踏步踏步再踏步,行走行走再行走。
兜兜转转走了大半天,那山顶却感觉没有靠近,反倒是给人一种越来越远的感觉。
山间景色无一丝变化,除了寒竹还是寒竹。
又是一个转角,白衣女子还以为又是一尘不变的寒竹与青石板,却突兀在那寒竹间瞅见了一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老人。
他一头白发乱如鸡窝,隐约能看见杂草掺杂其间。两条细长的眉毛竟从眉间垂到了眼角,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老乞丐光着脚,盘坐着倚在一颗粗壮的寒竹旁,任由雨水倾泻在他身上,熟睡着。
些许是下雨的缘故,寒竹有些湿滑,老乞丐一个没靠稳,仰躺在地面上,惊醒了。
老乞丐刚一睁眼,胡乱的在四周一阵摸索,最后在一边的杂草堆里摸索出一个层层包裹着的香囊,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白衣女子犹豫再三,还是走上前去,来到老乞丐身边俯下身子,轻声道:“老人家,怎么在这山间淋雨?若是没地方可去,上寺里避避雨也好啊。”
老乞丐闻言,才发觉自己身前站着人,听这清脆的声音,是个好心的姑娘无疑。他睁着浑白的眼睛,无神的看着白衣女子,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习惯了。”
白衣女子细看之下,才发觉老乞丐双眼无神,目光空洞,显然是个瞎子。
双眼失明,衣衫褴褛,独坐寒竹间淋着雨。
白衣女子本就是一医者,人们都说,为医者没有一个心软的,世间医者也大抵如此。
大多医者整日与病患为伍,见惯了人间生老病死,哪怕是再软的心肠却也抵不过日复一日的摧残,见得多了,也便习惯了,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感触,顶多叹上一两句,摇摇头便也过去了。
但,她不同。
为医十几载,生老病死越见的多,她便越心软。人生一世,哪可能不生病,天灾,**亦有之,她不求能救得众生,只愿能竭力挽救每一个她能够救得了的病患。
心软的人,当不了大夫。
白衣女子将伞从头顶移到老乞丐身上,轻声道:“老人家,你……看不见吗?”
老乞丐只觉得头顶多了什么东西,那方才还淋着的细雨此刻却不见了踪影,顿时一愣,直到听到白衣女子问话,心中才明晓,眼前这心好的姑娘是把伞给自己打上了。他笑道:“是啊,小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家里没钱医治,后来病好了,眼睛也看不见了。”
老乞丐那脏兮兮的手掌准确无误的挡在了伞柄上,将伞推回白衣女子头上,摇头道:“姑娘,这伞还是你打着吧,你别看老头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