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宾客散去。
将军府府衙宽阔，仆人不多。本来宾朋满座的会客大厅，霎时间变得寂静无比。
杨怿退了仆人，迈步走进了新房。虽被宾朋灌了不少的酒，但是杨怿一向酒量极佳，头脑便也十分清醒。
新娘坐在床边，两旁的喜烛高高燃起，桌面上的合卺酒静静地等待着新人不离不弃、白头偕老的誓言。
喜杆轻轻挑起新娘的盖头，那是杨怿第一次见到攸宁公主。
杨怿在形容攸宁公主时，眼睛里，就像晴朗的夜晚，无边的星星，闪着温柔的光。
“攸宁不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在参加皇家宴会时，我见过很多或美艳，或婀娜，或高贵的妃子。但攸宁，是唯一让我觉得印象深刻，难以忘却，想要放到心尖尖上呵护的人。”
“我挑开红盖头的那一刻，看到攸宁红着眼眶，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双手放在膝盖上，因为长时间攥着已经开始发白。明明就很害怕，却倔强着不愿意表现出来。眼睛盯着远处，不敢四处张望。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我一直以为，记住一个人的长相，需要很久。可是我只用了挑开盖头后的那一眼，便记住了她的全部。但现在想要忘记她，却花了我生前死后的全部岁月。”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但是我这酒馆开了这许多年，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一人深情一人累，你若爱上了一个人，她却抱着恐惧的心理与你开始，这段感情，多半会以悲情结尾。
但是很明显，当时的杨怿并没有我这般的大彻大悟。
杨怿挑开攸宁公主的红盖头后，没有立刻坐在床上，而是走向了桌子上的合卺酒。
“我知你一人，千里迢迢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家，心中定是恐惧不安。但你放心，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唯一的夫人，以后有我护着你，陪着你，定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将一杯合卺酒交到攸宁公主的手中，杨怿将另一杯合卺酒一饮而尽，顺势坐到了床边。
攸宁公主的身体僵了僵，攥着酒杯一动不动。
“夜深露重，咱们早些歇息吧。”
攸宁听了这话，身体坐的更直了，肩膀控制不住的颤抖。
杨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意直达眼底。
“别怕”，杨怿拍了拍攸宁的脑袋，“早些歇息，别着凉”。
转身，杨怿走向了床对面的卧榻。就那样和衣而眠。
看着像杨怿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震四方的将军，堂堂的九尺男儿。蜷缩在这样一个七尺左右的卧榻上，腿都伸不直，却一脸甘之如饴的样子。
果然，爱情，会让先爱的那个人卑微到骨子里。
次日清晨，杨怿醒来时，屋里只他一人，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锦衾。
唤来仆人询问才知，攸宁公主有着清晨起来采药的习惯。正巧将军府的后身是一座矮山，攸宁公主便和南魏来的陪嫁丫鬟背着竹筐上山采药去了。
杨怿将锦衾轻轻放回床塌上。
阳光从窗框的缝隙中照射进来，照亮了一旁燃尽的喜烛，也照亮了那两杯已经空了的合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