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都是六便士,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月亮。”
闵允其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瞬间就想到:他在底端看见六便士,宋泽辰在天上看月亮。
真是疯了,什么都能想到他。
闵允其在街头一路闲逛,路过了一家游乐园,驻足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旋转木马流光溢彩,摩天轮浪漫温馨,过山车惊险刺激……
他看到了在荒草丛生的角落里,有一个跷跷板。
周围还有其他的器械,但他一眼就看中了那个生锈的跷跷板。
一屁股坐上去,对面没有人,所以他自然垂到了地上,另一端高高翘起。
掏出口袋里的电话,播出一个号码。
接通后,宋泽辰磁性的声音沿着电话线,载着电波跨越一个大洋来到他的耳边,让人觉得耳朵痒痒的。
“怎么了?”
闵允其抬头看看天空,像是自言自语:“你那里的月亮是什么样的。”
对面那头宋泽辰的笑声有些无奈:“现在不给我发月亮,直接问我是什么样了是吗?”
然后一阵脚步声,那头的声音再次清晰:“是上弦月。”
闵允其特别喜欢拍下月亮的照片发给宋泽辰,明明以他的拍照技术,照出来的角度永远不变,有时都像是同一张,他依旧乐此不疲地玩着这样的游戏。
“对了,你胃病好了点了吗?”
“好点了。”闵允其揪住地上小小的杂草连根拔起,摩挲了手上沾上的泥土,自嘲地笑笑:“你总是这样。”
“我是什么样。”宋泽辰的声音带上了调笑,不过似乎也不怎么期待他的回答,只是一个单纯的反问。
宋泽辰是一个擅长推拉的聪明人。
闵允其选择这样略带恶意地去定义宋泽辰,好像这样就能拉低宋泽辰让自己的内心得到安慰。
宋泽辰会夺下他的冰美式换上热拿铁,叮嘱他注意肠胃;会在雨天打伞时,把伞歪向他的一边避免打湿;会在点餐时清楚地记住他的口味和忌食;会在他每次发送月亮照片的时候,回应“谢谢,月亮很美”。
可是他又清楚地知道,宋泽辰所有的举动源于骨子里的修养。
他恨死的那份修养。
理性克制,恰到好处的彬彬有礼。
足够让他浮想联翩,但是思索之后知道无法再进一步。
“是个好人吧。”闵允其随口胡扯了一个答案。
“我不是一个好人。”宋泽辰的声音带上了认真,像反驳,又像解释。
你看,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宋泽辰能把在后台收到的小纸条一股脑儿拿出交给经纪人,毫不犹豫地拒绝向他告白的人,是因为他们素不相识,他也有自信不怕得罪人。但是对自己,或许因为称得上亲近的关系,宋泽辰的天生圆滑发挥了作用,不拒绝也不靠近,保持了最合适的距离。
闵允其曾经为他和宋泽辰的关系沾沾自喜过,喜欢他的人那么多,真正能靠近身边的人却很少,而他恰好是其中一个。
我见过你冷漠不耐烦,我明白你微笑回应、轻松斡旋的假面下甚至可能会对那人不屑一顾、嗤之以鼻,我了解你的理想、你的抱负、你的企图心,我知道你习惯高高在上在云端看世人。
所以,我和别人不一样,你为什么不可以是我的。
闵允其无数次在寂寥无人的深夜里让这些念头疯狂地生长,几乎要扼住他的喉咙直至哽咽。最后在天亮之前,那些想法潮水般退去,他还是与往日一般与人相处,与那个人相处。
电话里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见,交缠在一起显得暧昧不清。
“最近在那里的生活怎么样?”
还可以吧。闵允其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接上了那句回答。
“还行吧。”不咸不淡的回答,“不就那样,还能怎么样呢。”
风声和着人群的玩闹声吹来过往的记忆。
刚认识的时候,宋泽辰被问及这类问题就是这个回答了。他觉得很有趣,久而久之,在别人问同样的问题之后,他也习惯性地这么回答。
可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闵允其的“还行”永远能被宋泽辰认识出真心。
宋泽辰的“还行”是一潭深渊,不辨情绪,难明真假。
一清二楚的高低对比,一览无余的胜负比照。
同样的游乐场,他和宋泽辰来过一次。宋泽辰攥着门票在旋转木马前久久驻足,全世界的金碧辉煌全在那个人的眼里凝成了落寞黄昏。他从来没有见过情绪这么外露的宋泽辰,把悲伤完全坦露在别人面前。
所以他以为自己是不同的。
所以他把这个当作了可以冲锋陷阵的信号。
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宋泽辰筑起了一道围墙,里面藏着几乎腐烂的秘密,没有人能进去。他的第一反应是怜惜,他也为自己这样的感觉感到神奇。
出道之后,他也约过宋泽辰去别的游乐场,美其名曰寻找灵感。宋泽辰当时有一刹或许是用审视的目光看自己,怀疑自己妄图窥探他的过往。但礼貌还是占据了上峰,又或者是宋泽辰自觉已经修炼得更加到位,不惧别人的猜测。
那一次去游乐园,他们玩遍了所有的游乐设施,宋泽辰的心情似乎很好,扶住从过山车下来后天旋地转的他爽朗大笑。他晕乎乎地也跟着笑,心里却是遗憾:你到底还是不愿意告诉我那些事。
摩天轮到达最高处的时候,宋泽辰抵着玻璃微笑,俯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