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到百花楼隔着两条街,街上行人熙攘,叫卖声不断。
白飞飞打量一眼身侧的人,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他们才去府衙里登记,也领了身份牒文,本来是件好事,这样她日后出入别的地方也不需要再去想办法,不是黑户了。
可偏偏花满楼那句话到现在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未过门的妻子,这句话太重了。
“你……怎么会想到昨夜回来?算到他们会那个时候动手了?”白飞飞思前想后,寻了个借口说话,“你离开也有五六日,怎么料定他们会在昨晚上下手。”
一路沉默的花满楼闻言笑了笑,手中扇面轻晃,“胡家之事,我早有调查,司空兄也出了不少力,的的确确是在十几年前曾发生过一桩事情,昨夜,恰好和出事的日子是同一天。”
“胡家真的做过这样的事情?要用满门的人命来换,到底是什么事。”白飞飞错愕,她虽也有恨,也曾把报仇当做生命里唯一要做的事,可也从未想过祸及无辜,灭人满门。
她要的从来都是快活王一个人的命,即使是在花神祠,即使几次三番算计沈浪一行人也从未要他们陪葬不可。
抛弃妻子,生下来便是仇恨的种子,这样的身世真是闻声伤心。白飞飞忽然觉得她是不是‘太善良’,或许做一个真正的妖女也比从前那样来得自在轻松,免得未作出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还要背负江湖骂名。
“暂时不清楚,这样的恩怨,你我也不该插手,如今那人也说了放过胡家唯一的血脉,至此,一报还一报,没有人能评断其中善恶。”花满楼说完,脸上笑意更深,“难不成你认为我们该帮官府吗?”
“帮官府做什么。”白飞飞蹙眉,“好奇心果真不能太重,胡家和那个人有什么恩怨,既然连你也说了并非一句两句就能评论善恶,那怕是胡老爷多年前做的孽,今时今日才还够。”
的确该是这样想的。
虽看不见白飞飞的神情,可光凭着想象也知道白飞飞如今的表情是什么人,不知该说她对江湖了解不深还是性子太过固执。
“刚才的话,情急之下不得已,抱歉。”
白飞飞脸上不知怎么忽然有点热,抬手扇了扇,眼神飘忽的看向周围,“我明白,不会当真的,对了,你说那位司空兄,可是他来的时候不是什么消息都没给你吗?”
“不一定是在那时候,不过他做事要是人人都能看穿的话,那他便不是司空摘星了,从前他从我身上拿走过一样东西,若不是寻着气味,恐怕我也不知道是他拿走的。”花满楼谈论起朋友的时候,眼中有光,脸上的笑容让人不自禁生出几分耐心。
盯着花满楼的脸看了看,发现这人过了少年时期,可却还是留着少年的心性。
想着不由笑了笑,难怪花满楼这人招惹一些古怪的朋友,毕竟像是他这样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很难拒绝他的好意。
“看来,上回匆匆一面,也只是瞥见亭台一角。”
“你这几日有查到你要找的人吗?”花满楼忽然出声,白飞飞一下回过神。
“恩,从一个说书先生那里知道了一些。”再提到从前那些人,白飞飞还是有一瞬的恍惚。不知是因为前尘往事想起来总让人难免有种不堪,还是因为在花满楼面前不愿意过多的想起那些事情。
大约,她这样一个生活在肮脏世界里的人,望着花满楼这样百花团簇,向阳而生的人,难免会生出嫉妒,骨子里的骄傲让她不愿意露出这一面。
“父亲寿辰过了,我有一段时间的空闲,不如收拾一番我和你去洛阳,正巧去看看一位算不上朋友的朋友。”花满楼想起在那位离着洛阳不远的一位‘朋友’,自上回一别后,已经许久不见,说不定还能看到陆小凤。
算不上朋友的朋友?这是什么朋友。
白飞飞忽然觉得,花满楼这人的生活远比她想的要精彩得多,甚至该说,她才是生活枯燥,除了仇恨外,她什么都没有。
“不必去那里,他们已经去了别处,应该是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低下头,想到那一场荒唐的相遇,白飞飞忽然觉得可笑。本来就是荒唐的开始,居然痴心妄想着想留下什么,孩子?孩子要来做什么,成为下一个她吗?
稍一走神,忽然手腕被人扼住,白飞飞眼神一变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满脸横肉贼眉鼠眼的人一脸笑意看着白飞飞,“这位娘子好生俊俏,看着面生,是才到扬州来寻亲的吗?啧啧,你一个人走在街上不安全,要不要本公子送你回家?”
“放手。”
“唷,脾气还挺大。”
白飞飞瞥一眼被肥腻的手攥紧的衣服,蹙眉道:“放手。”
“哈哈哈,冷美人,我喜欢,来来来,哥哥教你怎么——”
还不等白飞飞动手,一枚碎银打在油腻公子手腕上,疼得他直接松手,抱着手腕嗷嗷叫,狠狠瞪着碎银的主人,“你、你!又是你这个瞎子,多管闲事!”
花满楼走到白飞飞身边,把白飞飞挡在身后笑道:“朱三公子,抱歉,不过当街做出这样不合身份、礼数之事,难免有些仗势欺人。”
“我说是什么美人,居然看上个瞎子,怕不是——啊!!”朱三嘲笑道:“花满楼,你还真喜欢多管闲事。”
白飞飞一手掐着姓朱的脖子,眼神阴狠,“瞎子,要不也让你做一个瞎子,如何?”白飞飞下手从来不会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