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半天。
倪芝头昏脑胀,鼻子带着嗡嗡的声音:“我没有叫外卖。”
病了这些天,几乎顿顿靠外卖,今天晓晓看不下去了,说帮她打食堂的粥和面食回来。她只以为是前些天的外卖店家看串了订单。
那边没声音。
想到外卖小哥跑错了,倪芝还是说了句“不好意思”,准备挂电话。
“我是陈烟桥。”
“什么?”倪芝稍有惊讶,结果重重得咳起来。
“开火锅店的。”
她咳了半天没咳完,陈烟桥就在这头等着,听见她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地喝。
“我知道。”
“病了?”隔着电话,倪芝也能想象出来他皱着眉的模样。
“有点儿。”
“要去医院吗?”
“不用。”
沉默了片刻,陈烟桥说:“何叔和李婶说,让你注意身体。小姑娘家出门在外多留神儿,要照顾好自己。”
倪芝低低地笑起来,她嗓音带着病中的沙哑,听起来多了一丝心酸。
她相信这些话,陈烟桥是原封不动转述给她的。
“我快好了,你跟老人说一声,不用担心。”
“嗯。”
倪芝又一头栽倒。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真的这么快进了医院。
2018年5月28日半夜1时50分,吉林松原市宁江区发生5.7级地震,震源深度13千米。
哈尔滨多处地区有震感,平房区震感强烈。
南岗区的人们,许多都未从睡梦中醒来。
倪芝正是如此,她睡前又开始烧起来,吃了退烧药,睡得昏沉,总觉得整个人都不停地下陷摇晃。
原来是晓晓晃她的床,“地震了。”
倪芝起初以为犹在梦中。
晓晓着急,“快起来,真的是地震,你听外面。”
门外的嘈杂声总算入了耳,宿管大妈操着几十年不变的大嗓门儿,一边敲着铁盆儿,“地震了地震了,赶紧下楼。”
看倪芝起来了,她又去叫钱媛。
钱媛睡得更死,倪芝一边套睡衣外套,一边听晓晓把床拍得震天响,最后钱媛倒吸一口冷气,该是被捏了腿。
猛地坐起来。
此时,外面的脚步声已经极其纷乱,宿管大妈的声音已经远了,剩下往外跑的姑娘们,嘴里也在说着“快快快”。
倪芝刚穿好睡衣,又拿了件厚外套,晓晓已经开着门等她们了。
钱媛起得晚又着急,干脆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连梯子都没踩。
跳到地上发出地动山摇的震颤。
听着就生疼。
接着是她自己的一声痛呼。
她同倪芝睡在同一侧,倪芝蹲在地上穿鞋,听得一清二楚。
看钱媛在黑暗中似乎没站稳,又接连碰撞到了,有什么东西从钱媛那边扑过来,倪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砸在她腿上。
她下意识推了推,她听见自己用嘶哑的嗓子勉强喊叫出了一声。
暖水瓶继而倒在旁边地上,砰得一声,又滚了滚。
竟是银瓶乍破水浆迸。
她才知道,那滚过来的,是暖水瓶。
里面的水,是钱媛睡前打的。此时只过去了两个小时。
她因蹲下,右侧大腿被热水烫了个正着。木塞塞得不紧,在她腿上蹭掉了,流了她一大片肌肤,她下意识推开了,这才碎了一地的茬子。
疼痛,火辣辣地疼痛,近乎麻木的疼痛。
除了第一声,她几乎再也喊不出来,只无声地紧咬着牙关,死死地抓着铁床梯子,手上青筋暴起,承受着一波一波的痛楚。
钱媛还在抱着脚跳,晓晓听见动静已经发现不对了。
冲过来摸她的腿,发现她的睡裤仍是滚烫。
“天哪,你怎么样?”
倪芝气若游丝,嗓子喑哑地厉害,“扶我起来。”
钱媛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一瘸一拐地过来,“宝贝儿对不起,都是我,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现在根本不是说话的时候,倪芝痛苦地被撑起来,摇了摇头。
她们宿舍在七楼,冲到楼梯时候,这一层已经几乎没人了,只剩楼上的人还在往下冲。
对地震的恐慌和疼痛的折磨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倪芝心头。
不知道有多少级,不知道是否还有余震,不知道烫伤到底如何。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得楼,被半拖半拽之间,还是连滚带爬。
楼下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人,宿舍大爷和大妈,一个提着喇叭,一个敲着铁盆儿。
都在喊地震了,请同学们务必在楼下空旷处躲避。
她们宿舍前本来就空旷,午夜惊醒的人们,大多是未感觉到震感的。一边抱怨,一边拿手机录小视频,给全国各地的亲朋好友传播。
其实从钱媛的拖鞋侧面就能看见,她的脚面已经肿得老高。
倪芝发烧未退,本就是强撑着下来的,此时还被疼痛折磨。
裤子上原本的热水已经发冷,她不由自主地在打冷战。
晓晓撑着她,“你怎么样?”
钱媛顾不上自己的腿,急吼吼地要查探倪芝的伤势。
倪芝按住了她的手。
钱媛急得要命,“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你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倪芝拂开粘在脸上的头发,汗水已经将她脸颊弄得汗涔涔的。
且不说烫伤的地方在大腿,无法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查探,更重要的是,她在下楼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