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未瑾往年都挑个与她错开的时候,年年天还没亮就来了,然后在这江柳畔待上一个多时辰。
谁道今年碰了个正着。
而且苏未落还一点面子都没给他这个皇帝。
“……你还在怪朕?”苏未瑾紧了紧他那个尊贵无比的宽大袖口,脸还是冷着的。
苏未落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笑得让当今天子摸不着头脑:“瞧您那跟要上来与我干一仗的样子,哪敢啊。”
苏未落说不清对苏未瑾什么心思,说恨谈不上,但当年的确是他拦了她,万一她进去,能把苏未柳救下来呢?
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试试不是?
但要说喜欢吧,她原来就与他关系不咋地,自他登基之后更是无法无天的作妖,偏偏不见他生气,她怎么给他出幺蛾子他都一声不吭的给她收拾烂摊子。
瞧着就恼人。
阳光彻底上来了,江柳河一如继往的静谧,光水混合,撒出一片波光粼粼。
苏未落打了个哈欠,又抻了个懒腰,她今日穿的素净,从头白到尾,这么一动作,较好的线条一览无余。
苏未瑾别过眼去,嘴上还在训斥道:“都快出嫁了,注意些。”
苏未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觉得这人好笑得很:“你还当真要把我嫁出去?”
“当真,”苏未瑾转过脸不再看她,“你性子烈,到了人家哪儿要多收敛。那人风评不错,你嫁过去,也不会吃亏。”
苏未落耸了耸肩,没做留恋的转身离去。
二人背道而驰,车轱辘在地上碾出了一圈花纹。
“公主,回府吗?”巧玉给她披上了件儿花里胡哨的外衫,愣是把那股出尘气儿给盖下去了。
苏未落想了想道:“昨个儿那件青衫,带回来了吗?”
巧玉的一张脸看上去乖巧极了,每一个字都顺着心:“带着了,洗完晾干,熏上香了。”
苏未落满意的道:“那咱就先把东西还回去。去天上人间楼。”
巧玉心道您去就去,还找什么借口。
原本搁了她的性子,要是换了个人,这衣服她是要就来拿,不要扔一边就是了,断没有她亲自送去的。
可那人往那一摆就像是一道小白杨似的,让人忍不住去多关照关照,就连在他面前失礼也是舍不得的。
算了,谁让他长的好看呢?
这天上人间楼万年不变的金迷纸醉,没到门口就一股子脂粉味扑过来。
老鸨一见她就跟见了财神爷,赶紧迎了过来:“公主啊,那香香……”
“行了行了,”苏未落打断她,“本公主今天来可不是为什么香香臭臭地球,是来找你们主子的,你就直接带路吧。”
“这……”老鸨有点为难,手里的粉红帕子快被她搅碎了。
苏未落怜香惜帕子,决定把它从她手里解救下来:“放心,我与你们主子该是相识的,我也只是来还个东西就走,您还信不过我吗?”
“信得过,当然信得过!”老鸨满口答应着,但到底是没松口,“这样,公主您先呢,在这人间阁里喝杯茶,算我请的,等过一会儿主子给话了,我再带您过去,您看成不?”
苏未落瞧了这老鸨一眼,平日里看着就是个敛财奴,跟掉钱眼里似的,但却很能拎得清事儿:“我倒也没怎么在这人间阁待过,那今天就留这儿瞅两眼吧。”
“得嘞。”老鸨笑着,帕子往后一挥,便有个容貌清秀的少年端了茶水瓜果过来,跪坐在她边上服侍着。
待老鸨走后,苏未落才有功夫打量这人间楼。
的的确确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风骚地儿。
舞女们扭着腰肢,做出各种魅惑人的姿态,台下的男人们也非常给面子,手里搂着一个,嘴上还在为台上的女人放荡着。
比起天上楼,是差了不少。
正寻思着,没想到这地方熏了低劣的香,稍有些口干舌燥,想寻杯解渴的。
苏长公主那向来是被伺候惯了的,向来没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优良习惯,使唤起人来那叫一个天经地义,下巴微微扬起,便令那少年倒杯茶水。
这少年听了这话,竟微微红了面颊,苏未落正奇呢,心道我这让他倒杯茶也能倒脸红?
那曾想这少年低下身去,竟把那倒了半杯茶水的银盏叼了起来!
这还不算,他又把紧起来的衣领敞开了些,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和锁骨,就要往她这边贴过来。
“哎!”苏未落虽说表面放荡不羁,但实际上还纯洁的很,哪见过这等架势,吓了一跳,往旁边躲了一下,这少年却紧追不舍,只好伸手推了他一下。
不曾想这一推把他整个人都推到了地上,银盏中的茶水撒了一地,染出大片阴色。
苏未落寻思自己也没用多大劲儿,这碰瓷儿碰到她这儿来了?
那少年仰起头,眼里含了泪花,欲哭不哭,欲掉不掉,很是惹人怜惜:“可是萧萧哪里照顾得不周到?公主要如此对待萧萧?”
你就是照顾得太周到了。
苏未落头疼的看了一眼他,犹豫道:“要不……你先起来?地上凉。”
那少年也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等怜香惜玉之言,整个人都有点懵逼,还是后面传来了一阵轻笑,惹去了两人的注意。
这声轻笑悦耳动听的很,也耳熟的很。
“萧萧,你先下去吧。”老鸨跟在潭月白身后,略有些尴尬的开了口。
萧萧诺诺的看了眼几人,道了声“是”,就扯上了衣服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