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瑶琴倒是没再挑拣,只让人用小扑子在自己脸上搽了一层细细的茉莉粉,原就白皙的脸容就更白了几分,苍白的没了血色,微一蹙眉,神容里便仿佛有了几分憔悴。
张瑶琴满意的在镜子前左右看了看,觉得妆容衣衫都没问题了,方去领着人偏殿看姬月白。
事实上,张瑶琴也不觉得姬月白落水之事错在自己——姬月白落水之后,还是她第一个反应过来叫人来救,换个说法都是救命之恩了?然而,张瑶琴却没想到姬月白竟是这般的小心眼,醒来后居然还记恨她,甚至想告状换伴读!
只是,张瑶琴心里固有几分不甘与恼恨,眼下却也只得先放下身段去哄人——姬月白到底是公主,她一个臣女总也得识趣。
张瑶琴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只有权力才是凌驾于一切的真理,才能决定一切。她没有权力,所以眼下只能丢弃尊严,像只摇尾乞怜的狗,卑躬屈膝的去求上位者的一丝宽容或是怜悯。
只是,情势绝不是恒久不变的,总有一天她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力,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个“生而高贵”的小表妹也明白这个道理。
张瑶琴咬了咬牙,很快便酝酿好了感情,待入了殿内时,她的眼眶已是红了,不觉用指尖攥紧了玉青色的裙裾,快步走到姬月白的榻前,垂头看着人,语声关切柔和:“皎皎,你没事吧?”
被打断了思绪的姬月白颇是厌烦的抬起头,冷淡的看着来人。
只见张瑶琴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水眸含着盈盈水光,泫然欲泣,看上去似是愧疚憔悴到了极点。
若单看她这脸容与神态,真真是似极了那惶惶然的初生小鹿,张皇无措,仿佛没有半点坏心,只犹自天真无辜,就连语声都是格外的诚挚与温柔:“早知道会连累到你,我,我便不与三皇子闹了。是我错了,我”
姬月白见着这般的张瑶琴,唇角不由勾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她索性便把身体往后靠了一下,就靠着湖蓝色的引枕,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张瑶琴的表演:很显然,眼下的张瑶琴还没有日后的城府,便是作戏装样也没日后的娴熟自然,浑然天成。
饶是如此,她此时泪盈于睫,语声哽咽,恍若初春嫩柳般的弱不胜风,那娇弱楚楚姿态,实是令人不由的心生怜惜,情不自禁的便想要去原谅她这“无心之失”。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美貌娇嫩、弱质纤纤的女子,骨子里却是十足十的自私自利、冷酷残忍?前世时,张瑶琴对于权力的偏执与渴求,乃至于为此做出的种种恶事,简直是罄竹难书,远超常人想象。
现今的姬月白早便过了信任或是可怜张瑶琴的时候了,再见张瑶琴她甚至都有种“我不去打你的脸,你居然还自己主动上门”的厌恶烦躁感。
所以,看着张瑶琴,姬月白只淡淡的道:“确实是你错了,表姐。”
聪明的人喜欢卖弄聪明,美貌的人自然也喜欢炫耀美貌——张淑妃太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也太明白要如何将这优势放大。她低柔应下,然后便在皇帝的注目下躬身行礼,低垂螓首,不觉便露出一段白腻柔软的脖颈,再往下则是曲线丰盈的胸口和纤细如春柳的腰肢,从上到下的身段皆是妙曼柔软到了极点。
也正是因为这一垂首,披散的乌发顺势滑落下去,越发衬得脸颊肌肤腻白如瓷玉。这一抹瓷玉般的白,使得皇帝留在她脸上的那一点红痕无比清晰——如同白玉有瑕,又似白雪染墨,实在令人叹惋,心生怜惜。
贤妃面上含笑,心里却暗暗骂道:贱人!
皇帝却是深深的看了张淑妃一眼,凝视着她依旧美貌惊人的面庞,想起适才急怒下的一巴掌,想起当年初见时的惊艳和心动,眼中亦是掠过一丝复杂。他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无话可说,只摆摆手,语气疲惫:“罢了,你带皎皎回去吧。”
张淑妃心里其实也并不愿意再呆这儿受皇帝奚落、被贤妃看笑话,她有意示弱,眼下得了皇帝的话,这便抓着姬月白的手,领着自己带来的宫人太监匆匆离开。
因着张淑妃心里堵着气,又不好轻易在外发作,此时也只一径儿的走着,一路上竟也没与姬月白说些什么。
姬月白也觉得自己与她无话可说,这便沉默着跟在后面。
母女之间仿佛隔着天堑,泾渭分明却又难得默契,静默非常。
一直等到了永安宫,张淑妃方才甩开姬月白的手,冷声道:“闹成这样,你满意了?”
张淑妃立在廊下,身上穿着一身雪青色绣千叶海棠的长裙,裙上缀着细碎的珠玉,那些珠玉映着银白的月光,盈盈生光,仿若月霞流动。她原就生得体态修长,娉婷婀娜,此时身上笼着一层薄薄的月霞,远远望去:乌发如堆云,肌肤如细雪,神容如冰霜。
仙姿佚貌,真真似极了月下仙子。
姬月白仰头看着张淑妃这脱俗出尘的仪容,看着她脸上那与世俗凡人一般无二的恼恨神色,忽然有些想笑:张淑妃装了一辈子的仙子,天底下都是俗人,只她一个高人一等可她骨子里却也只是个再俗气自私不过的女人。
也是可笑。
既然想笑,姬月白便也笑了起来,嘴上徐徐问道:“母妃何出此言?”
张淑妃看着女儿脸上那讽刺一般的笑脸,心头一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