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妃从来没有说过怨恨宣王的话,也没说过以前日子有多苦多难熬:“宝姐很小的时候,就要为一家子活下去操劳,她没有机会养成那种温顺的性子,更不可能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一家子活着,宝姐要学会算计学会防备学会强势学会彪悍,她没有机会去学温柔,没有机会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看见路边的野花看见树上的小鸟而开心。”
“因为她要考虑的太多了。”宣王妃笑了下,说道:“宝姐看见树上的小鸟,首先想到的就是她没用的祖母、没用的母亲和没用的弟弟可以尝到一口肉了,她不喜欢漂亮的鸟儿吗?只是从来没有机会去喜欢,当活着都是一种很奢望的东西了,你不能要求她再去温柔,再去善良。”
宣王握紧拳头,只觉得满心的酸涩。
宣王妃说道:“以前夫君也是过过苦日子的,却没有过过那种为奴为婢的日子,当初宝姐给人家当下人,是多亏遇到了好的当家主母,若是没有遇到呢?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中,每天早早就要起来干活,不能吃任何有味道的东西,甚至不能多喝一口水,免得干活的时候要去方便,免得身上带有味道惹了主家厌恶。”
虽然宝姐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可是宣王妃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甚至有些小丫环才七八岁,就被当家的老爷少爷们拉上床了。”每一次宝姐在当差的时候,宣王妃都是心惊肉跳的,她害怕哪一日等不到回家的女儿:“除此之外,被管事被小厮欺负占便宜,都是很正常的。”
宣王没有想过这次,他是知道女儿的经历的,却根本没有往深处去想,可是他知道妻子说的是真的,没有丝毫的夸大。
“那个时候,最值钱的是人命,最不值钱的也是人命。”
“夫君,若是有朝一日,宝姐真的坐在了那个位置上,那也不是宝姐自己能选择的,更不是宝姐想要选择的,而是被你们逼着一步步走上去的。”
“如今的局势是什么样子,夫君是比我还清楚的,这样一个烂摊子,最终就落在了我的宝姐身上,宝姐何其无辜?宝姐又亏欠了你们什么吗?”
“这一辈子,我最骄傲的是有宝姐这个女儿,最后悔的是生下宝姐这个女儿。”
“因为她被我生下,没享过福,没有自己选择过什么样生活的权力,更是没有自由。”
“夫君,不管最终宝姐走到了哪一步,都是被我们逼的,被我们把所有的担子强压在了她的身上。”
宣王有些恍然,却又记得自己的妻子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一句怨怼的话,包括他的离开,包括带着女儿辛辛苦苦找到他的时候,甚至在发现他有了别的妾室还有孕在身上的时候,妻子也没说过一句重话。
可是如今这一句句都像是刀子戳在他的心上,却又让他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他觉得妻子说的都是真的,也都是正确的。
女儿从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不管是在京城站出来给严帝当刀子,还是最后到福州,甚至如今……从来没有人问过宝姐想要什么,好像都是大家需要宝姐去做什么。
如今的日子是宝姐想要的吗?
宣王不知道,却知道女儿是真的别无选择了,死或者坐在那个位置上。
因为江山的担子,严帝虽然想要天下百姓过的好,却也千疮百孔了;因为严帝没有合适的儿子,而他和贵哥两个男人也担不起来。
所以宝姐就要撑起来,哪怕将要面对的是天下所有人的不理解和指责。
宝姐别无选择。
宣王沉默着,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说道:“我总不会让宝姐自己面对所有非议的,更不会让所有责任都交给宝姐去背,是我一直在逃避该有的责任,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了,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宝姐的,就连陛下这个当伯父的都开始为自己当初的一些错误来弥补,我这个当父亲的总不能袖手旁观。”
宣王妃看了许久,才展颜一笑:“好。”
严舒锦并不知道这些,而是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觉得严帝的一些行为奇怪,却又有一种感觉,好像严帝已有选择。
杜先生此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不像是陛下会做的事情。”
严舒锦微微垂眸说道:“若是陛下知道自己再无子嗣,还时日不多的话,你觉得他会选我当继承人吗?”
杜先生心神一颤,他仔细思索了起来说道:“若是在知道最近朝廷发生的事情之前,我会觉得公主在痴心妄想,可是如今……除非严帝能再活二十甚至三十年,否则不让严舒锦当继承人,等待他的只可能是天下大乱,或者说严家不过一代就被推翻了。”
“只是这件事的前提是严帝身体有恙。”杜先生看着严舒锦,说道:“我并不是怀疑太后说假话或者什么,只是……”
说到底杜先生也担心这一切都是严帝的阴谋。
杜先生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若真到了我们想的那一步,陛下一定不会在乎流言蜚语,而是会给江山选择最合适的继承人,他有诸多不是,可是却想对百姓好,对天下好的。”
严舒锦点了下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皇宫中,赵忠端了药给严帝,说道:“陛下,该吃药了。”
严帝端过药一口饮尽,问道:“找到丞相了吗?”
赵忠说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