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略听罢,就驻马眺望前方集市,这时官道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赶着两只鹅,手里提了块肉,肩上搭了个空的麻袋,笑眯眯地从对面走来,可能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眯着眼往这边看了好几下,大概是认出了高素,忙收起笑脸,口中“呼呼”做声的将鹅从路上撵下去,连及他本人一块儿躲入路边的林外。
路过那老人时,卫伯文冲他笑了笑,打招呼道:“鲁父,刚去了集市么?买得好肉,赶得好鹅!”
“噫!伯文?”老人拍了拍肩膀上的空麻袋,笑道,“可不是么?去秋打下的粟米,吃不完,剩了些,扛来集中换了点肉,置了两只鹅。”问卫伯文,“你怎么回来了?”
“我随官长出巡。”说话的功夫,卫伯文已经从老人面前走过,扭头拱手,说道,“改天沽些好酒,上家看你老去。”
那老人还礼不迭,揉了揉眼,看着他们远去,嘟哝道:“卫家的小子有出息了!以前总灰头污脸的,今儿个竟十分精神……”嘟嘟囔囔的,赶鹅提肉,复又上了乡路,迎着寒风,自归家去了。
李略等人沿路前行,过了这片小林子,顺着路右转,一片市集出现眼前。
古代“市”分几种,在县城里的是“县市”,在乡治的是“乡市”,在亭里的是“亭市”,在有些里中还有“里市”。“县市”就如后世的“市场”,有墙垣,有店铺,有货仓,有专门的机构和人管理。“乡市”、“亭市”、“里市”则就如后世北方农村的“集”,在特定的日子里,老百姓约定俗成、自发聚集,买卖货物、互通有无。
当然最大的是长安城的“东市”和“西市”。
眼前的这个“市”便是一个“乡市”,地方比较大,商贩比较多,货物较为齐全,来买东西的乡民也很多,不但有本地的乡民,还有从外亭、外里乃至外乡来的。整个市集上叫卖声不绝於耳,男男女女、人来人往,喧喧嚷嚷、川流不息。
市集尽头有一家酒垆,店不大,茅顶白墙,门前高挂了一面酒旗,在风中摇摆。
李略经过时,往店里瞅了眼,见坐了有七八个酒客,多为少年,都正往对面看去。他顺着扭脸观瞧,对面有两个摊位,一个卖的是盐、葱、姜、蒜等调味品,一个卖的是胭脂米粉。
水粉摊前,有一个女子正在挑拣。
这女子身量甚高,差不多得有一米七二,李略自穿越以来,尚未见过如此高挑的女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从背后看去,只见她高髻如云,楚腰丰臀,丰姿绰约,从背影看去像是一个女道士,忽然这女道士转了过来,李略倒是瞧见面庞了,只是她画了眉涂了胭脂,这像是出家人么;而且她虽然穿着宽大的道袍,胸前却高耸,把又厚又宽的袍服都能撑起来。这样的身段相貌,怎么看怎么不像道士。
这女道士腿长个子高,完全不像那良家中的小妇人,可能比有的男子还高大;身子不瘦也不胖,看起来结实圆润。一张脸的表情很冷清,眼睛十分有神……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妇人绝非温顺好对付的女人。
“哈哈!我怎么会有奇怪的想法?”李略心中暗暗道。
“咱们去那酒垆歇歇。”李略对着众人道。
“诺。”
进入酒垆,李略不知怎么得又瞧见那女道士,也进来了,就坐在李略他们后桌。这会女道士那桌来了一个武官模样的黑脸大汉。
那汉子抱拳道:“师妹。”
女道士作齐眉一揖,神情举止倒也端端正正的,两人入座。寒暄罢,她便说起事儿:“朝廷不是几年前颁布了‘破立令’要拆各地不合时宜的佛寺道观,殃及到仙华观了,京兆府的官差说我们仙华观非佛非道,是邪门外道!要我们限期遣散门人,拆除道观房屋……”
那汉子把布袋先放在脚边,问道:“那你们是敬什么神的?”
女道士眼神无辜道:“白莲圣母。我们称白莲教。”
“白莲...圣母...教?”汉子顿时皱眉,“师妹自纯阳下山,已经脱离观籍,你平素要读读史。汉朝黄巾贼,就是传太平道,人一多就喊‘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你们自称什么教,非道非僧,那你们想做什么?官府要拆道观算是客气的。”
女道士道:“客气?当官的还污蔑我们是明教的余孽!”
汉子惊道:“怎会污蔑?”不怪如此一问,这汉子是天策军的军官,近期就是在追缴明教余孽:“难道你真的和明教的人有往来,被官府军随眼线察觉了?”
女道士低声道:“不敢有任何欺瞒师兄,我确实和明教圣女陆烟儿有来往。去年我在贺兰山上修行,筹建道观但缺钱,便结识了她,好让她资助……”
“这……”汉子的眉头舒展不开了,当下就提起脚边的布袋放到桌子上,“这里有些金子,当是师兄给你添的一份嫁妆,你回家找个归宿好生过日子罢!听兄一言,军机国事,妇人千万别稀里糊涂搀和进去了!明教不是个好东西。”
“师兄的话我没听懂。”
汉子道:“俺们天策军早就在厉兵秣马,事到如今,也不怕说出来。天策军已经查到明教大部准备遁逃西域,现在聚集在河西和吐蕃勾结在一起,不出半年,我朝就要对河西大举用兵;你在长安,却和明教圣女有来往,岂不叫人生疑?官府怀疑你是细作奸细,倒不是完全捏造事端。”
女道士推拒金子,脸上微微一红,小声道:“要我还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