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间忽地下起了连绵秋雨,裹挟着丝丝寒气,打落了一地的黄叶子。
沈府
沈太尉正在书房中看书,忽然走进来一个人,带着斗笠,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脏了洁白的地毯。
沈太尉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奴才不守规矩闯了进来,正要开口训斥,方一抬头,便僵住了。
站在书房门口的那人面色阴鸷,眼睛半眯半睁,正是罗泯。
沈太尉冷声问道,“你是谁?”
罗泯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西边的人。”
沈太尉当即脸色沉了沉,“你来干什么?”
“给沈太尉送消息来了。”罗泯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一封信,微一扬手,扔了过去。
沈太尉看完信之后,眼睛顿时一亮,心中亦闪过无数念头,正要问信上内容可是属实,抬头便见罗泯已经消失在书房里,待到他追出去看时,只看到了倒了一地的护卫。
一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雨水里,他在书房内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不禁暗暗后怕。
沈太尉捏着手中的信,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连夜进了宫。
御书房内,明帝屏退左右,只留一君一臣在殿内密谈。
第二日,明帝便下了一道诏令,靖西侯府世子戍边多年,屡立战功,擢升三品华严将军,不日起回京复命。
圣旨一来,蒋家父子并未见半分欣喜,反倒心中全都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要变天了。
下朝之后,蒋家父子难得地暂缓矛盾,在书房内商谈此事。
蒋腾坐在椅子上沉思,蒋衡覆手而立,沉声道,“父亲,陛下忽然调兄长回京,想必您也有预感陛下近期要有动作,您怎么看这件事?”
蒋腾难得地没有蒋衡冷眼色,叹了一口气道,“陛下多年一直没有动作,如今忽然这么做,想必是抓到了我蒋家的把柄,我有预感,这一次绝不会轻易过去。”
蒋衡颔首,“我得来的消息来看,昨晚沈卓连夜进宫,和陛下密谈许久,我想,应该是沈卓查到了什么。”
蒋腾点了点头,“上次,你查南境私盐的案子,让沈家走了水,本以为陛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成想却流放了沈霄行,沈卓是把这笔账全都算到我蒋家头上来了。”
蒋衡眉头紧锁,“此番进京必定出事,不如,让兄长留在外面,不要进京。”
蒋腾摇头,“不行,若是耀临现在就抗旨,拒不回京,陛下现在就有理由动靖西侯府。”
蒋衡清冷的眸子泛着寒光,“父亲,我的意思是让兄长诈死。”
蒋腾闻言顿时愣住了,眼神诧异地打量着蒋衡,欲言又止,“你……”
蒋衡眼神冷硬如刀,带着决绝,“既然这次凶多吉少,倒不如铤而走险,如此还能保住蒋家的一条血脉,让兄长潜在暗处,也许还能迎来一线生机。之后再把凌飞暗中送出去,如此,蒋家便不会散。”
蒋腾眉头深锁,思索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同意,“走一步看一歩,我蒋家还没到该绝的时候。”
蒋腾如何不明白蒋衡的言外之意,他这是护住了自己的兄弟,决定用牺牲自己来抗,当年他为了侯府已经放弃过这个儿子一次,决不能再有第二次。
蒋衡却一力坚持己见,因为他知道殷羽进宫就是一个信号,说明西蜀那边要有大动作了。
当年蒋腾帅雄兵百万,不出一月便覆灭西蜀,流血漂橹,伏尸百万,西蜀若是要复仇,第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靖西侯府,再加上明帝一直忌惮蒋家,此番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他身处京城,又是家中次子,自然是要留下来的,而身在西境的兄长和不谙世事的凌飞却是有可能逃过一劫,保住蒋家的根基。
父子俩争辩了许久,可蒋腾就是不同意蒋衡的意见,父子俩再次不欢而散。
蒋衡回到西院时,蒋逸便匆忙跑了过来,极为欣喜的笑道,“二哥,二哥,我听说大哥要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大哥有好些年没回家了,四年多了吧?我都快忘了大哥什么样儿了。”
蒋衡看着模样欣喜的蒋逸,不忍点醒他,将将露出一抹浅笑,“大哥回来,有你罪受的。”
蒋逸闻言当即蔫儿了,“对啊,爹爹,大哥和二哥,你们仨全都在家,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蒋衡冰冷的面容稍稍露出一点柔色,“凌飞,大哥最见不得你一事无成,前些日子我去了江城,那里有诸多盛景,是个绝佳去处,不若这样,你去江城游历一番,你不是一直想游遍天下,然后写一本游记么?”
蒋逸闻言眼中当即泛起了光芒,一拍脑门,欢喜道,“对哦,我写出一本名动天下的游记出来,这样大哥就不会凶我了。可是,好多年没见,我真的挺想大哥的,我还是想先见见他。”
蒋衡挪揄道,“我看你是皮痒,想大哥抽你鞭子。”
蒋逸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屁股,“二哥,你又吓我。”
蒋衡见蒋逸不动心,又放出了一个诱饵,“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万嫣楼的头牌雪姬?”
蒋逸面露留恋之色,“自然是记得的,雪姬姑娘不仅人美,又最有意趣,是难得的知己,只可惜红颜命薄,三年前被卢正那伪君子谋害了性命,唉,可叹可惜。”
蒋衡随手翻起一本案上书籍,神色疏淡地道,“她没有死。”
蒋逸差点一跳三丈高,抓住蒋衡的胳膊,“什么?什么,什么?雪姬姑娘没死,那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