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且歌便起来梳妆打扮了。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从二八到如今已是二十又一,她足足嫁了七次,而今日是她第八次出嫁,她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弧度,带着十足的讽刺意味,呵,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嫁了七次?
不用想也知道。
即便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被人所唾弃,她亦不后悔她所做的一切。
“殿下,许氏已在殿外等候。”宫女打断了且歌的思绪。
且歌将白玉镯从手腕上取下,“去请静姝,若是她不愿,那便将许氏带进来。”
宫女明白殿下的意思,她是要静姝姑姑来上头,可殿下前七次出嫁,每一次皆被静姝姑姑婉言谢绝了。
说来这静姝姑姑可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榜样,先皇后在世时,静姝姑姑便是先皇后的心腹,先帝又同先皇后伉俪情深,为此后宫之中的后妃们都得给静姝姑姑几分薄面,更别说她们这些奴婢了。
这最让她们羡慕的,还是先皇后特地为静姝姑姑下的一道懿旨,除了先帝外,她对谁都不必行跪礼。
圣上与且歌殿下仁孝,故这懿旨也一直延续到了现下,而在圣上登基的那年,静姝姑姑还被封为了皇御女官,奈何静姝姑姑却执意入长公主府。
“是,殿下!”
世人皆知给新娘子上头之人需是全福人,而这全福人需六亲皆全、儿女满堂,可静姝是孤儿,自幼被卖入南宫家,今也有三十又六,尚未成婚,故这二者静姝皆不具备。
但且歌向来也不守这些规矩,她知母后早已将静姝看成了亲妹妹,而静姝亦将她姐弟二人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那般对待。
在母后崩于凤仪宫的那年,她不过才十岁,她时常思念母后,静姝又是母后的贴身侍女,她便常对静姝吐露思母之情,故于且歌而言,她敬重静姝,而静姝也不仅仅只是母后的贴身侍女那么简单。
静姝正在殿外叮嘱奴才们,那宫女走过来向静姝福身行礼,“静姝姑姑,殿下请您进去上头。”
静姝张了张嘴,却又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那宫女一脸诧异地看着静姝,她竟走向殿内,那宫女的模样不亚于活见了鬼,静姝姑姑这次竟然没有婉言谢绝殿下!
且歌抬眼间,便从铜镜里看到静姝向她走来,惊讶之中带着欣喜。
静姝向且歌福了福身,“殿下。”
“我原以为静姝你今次又会拒了我。”,且歌也难得打趣起静姝来了。
静姝看着铜镜里的且歌,她已化好妆容,身着红色喜服,三千青丝披于肩,静姝感到一阵恍惚,这场景好似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且歌不解,她怎么觉得静姝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仿佛...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不等且歌问,静姝知自己方才失态了,她收起心神,拿起桌上的梳子。
梳子入了间,静姝道:“一梳梳到尾。”
静姝的耳畔仿佛出现了一位老妇人的声音,老妇人同她说着同样的话,二者的声音渐渐重合。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齐眉。”
——二梳白齐眉。
因且歌同穆絮皆是女子,不能有孩子,故静姝道:“三梳永结同心。”
——三梳儿孙满地。
在记忆里,那老妇人说的是儿孙满地,事实上,倒也同儿孙满地相差无几...
静姝眼里的哀伤一闪而过,上头不能停,她梳到了底。
静姝的确同往常不一样,且歌道:“昨夜是否没歇息好?或是今日的事太多了?若是累了,这些事便交于清浅去办吧。”
今日是且歌的大喜日子,即便静姝平日里再不苟言笑,也断不会板着个脸,更何况且歌方才是真的在关心她。
静姝避开且歌的问题不答,笑道:“日子过得太快,一眨眼,殿下便要成亲了。”
且歌轻笑,这话说的,仿佛是她第一次成亲似的。
“是呀,第八次成亲。”,听起来似是在自嘲,可语气却充满了不以为然。
同前面的七次不同,在静姝眼里,今次才是且歌真正成亲。
似是想听听静姝对穆絮的看法,且歌问道:“你觉得驸马如何?”
静姝笑道:“心善,是个好人。”
且歌颔赞同,穆絮确实心善,也确实是个好人,这在寻常人家家里就罢了,可身处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若是心善,那怕是连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静姝继续道:“驸马性子虽软,看似好掌控,碍不住终有爆的一日,但....”
终有爆的一日?
穆絮生气时是什么样子的?
且歌还真没见过,不得不说,她好像还有些期待了...
“但什么?”
“值得托付终身!”
静姝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这番话说出口,她看着且歌,注意且歌面上的每一个表情,见她并不恼后,静姝才稍稍放下了心。
托付终身?
这个且歌倒没想过,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包括是人心。
“静姝,你认为女子同女子能相爱?”
且歌并不是几岁孩童,有些事她是知道的,宫中太监宫女常有对食,父皇后宫的妃子众多,有的不受宠的妃子亦有磨镜之好,就连她的一位皇弟,都传有龙阳之癖。
只不过,且歌认为这都是排解寂寞的法子罢了。
“若是殿下愿意,有何不可?”况且,这婚都要成了。
爱?
容萧口口声声地说爱她,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