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馨而美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前后忙了小半天筹办的聚会,叶槐和黎北居然会贯穿全场,她唱的歌没人听,她提出的游戏没有人附和,她到最后,只能强忍着火气,和大家一起坐在沙发里,听着别人讨论明天几点去医院,都要带什么东西。
她是在这一刻,真心实意的厌恶起叶槐来。
可能叶槐自己并不清楚,她和馨而美是同时出道的,当时馨而美的老东家将她推荐给某位至今也不太出名的制片人,明明都已经谈好价格与剧本了,突然间导演横空出世,把馨而美的人物给了个同样也是新人的演员,那个角色特别出彩,一拍就红。
而惨遭淘汰的馨而美在经纪人那里留下了‘实力不行’的印象,足足半年没有接到工作,她在公司坐着冷板凳,电话里的父母为了逼她换个正经工作连生活费都不邮了,每天紧衣缩食只能吃煮地瓜,同期的朋友都羡慕她身材好,又瘦又有肌肉,问她是哪家健身馆练出来的,介绍一下,谁清楚她兜里只揣着三十块钱,下班后还要打工呢?
在她这般凄惨的时候,每每路过大街上的玻璃橱柜,都能看到电器城的电视,里面正播放着本该有自己出场的电视剧。
馨而美十年后的斤斤计较、见利忘义,是因为曾经年少的她率先明白了,这个纸醉金迷的娱乐圈里面有多么残酷。
追溯到让她痛苦的根源,那个抢了角色的新人,就是叶槐。
严格意义上来说,馨而美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她后来依靠种种手段使自己挤入人群当中的焦点,比叶槐混的还好时,她并没有想着用自己的人脉让叶槐寸步难行——即使那很简单,她只是隔三差五去收集叶槐的信息,然后激励自己,在她胃疼而不愿意参加饭局的时候想:想偷懒?那你就会变得和抢了你角色的那个女人一样的下场!
她需要有这么个可怜虫的存在,来让馨而美并不幸福的生活变得愉悦一些,可参加了《三生有幸》后,馨而美发现,叶槐变得不那么可怜了,第一期她就获得了最高的关注度,和一哥黎北做搭档,摄影师前前后后的跟着拍,后来更是,只要她翻开手机,总能在头条看到她!
这让馨而美怎么忍?叶槐的红火让她好似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大道上,站在橱柜前面看电视剧,太阳烤在脑袋上,热到满身大汗却一步都不想离开的场景。她想不通,难道十年的辛苦经营,都没法把叶槐踩在脚下吗?!
无法言明的愤怒灼烧着她的心,直到今天早上,经纪人告诉她叶槐永远的失去了回到《三生有幸》的资格。
她感觉自己头上的天空都放晴了。
——
此时的c市中心医院。
灯关着,叶槐睡在病房的小开间里,绕到客厅才能看见卧室里躺病床上的黎北,男人呼吸急促,死死皱起眉头,睡得并不安稳。
他在做噩梦。
大多数时候,梦里的恐惧并不会给人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因为都清楚,梦里变成狗屎堆的你,醒来后还是个人,可黎北的梦不一样,那是他的童年重现,大脑用一种他最不想去面对的方式,告诉他曾经发生的一切。
霜雪陡寒,他跑在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中。
**的脚下是灰色的光洁水泥地,冻入骨头的冰冷,时间久了便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只感到恐惧。
身后有团灰色的‘东西’在追赶他,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贴在脖颈后,他下意识觉得那是个‘人’,然而下一刻又认为不对,人怎么会像雾一样看不清呢?
越来越疲惫了,黎北感到自己左摇右摆起来,好几次都险些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
但还不行,身后的东西还在不断的追赶,越来越近了——
越来越近了——
他快跑不动了,
谁来救他!
寒冷像蛇一样从他的脚底缠到小腿、膝盖、大腿、腰,快逼近心脏,他的呼吸越发急促,眼睛也花了,喉咙里面一片腥甜,每一口唾沫吞入口中都似饮血。
突然,他从长廊中一脚踩空,高空坠落的恐惧令他在空中不断蹬腿,随后,他跌入人群当中,还来不及庆幸劫后逃生,寒毛骤起,追赶他的东西也跑过来了!
啊啊!
他在人海中无声呐喊,拼命去抓身边的人,谁都好,别让他一个人!
有很多双脚从他的面前走过,却没有人停留。
没有人。
——
叶槐听力很好,所以病房里奇怪得细微抽噎声迫使她从枕头上爬起来,拉开门,问道:“黎北你怎么了?”
床上的黎北闭紧眼睛、满面狰狞。
这半个月以来,几乎每晚他都会陷入梦魇,叶槐都快习惯了,她抱胸走到病床旁边,在他脸上抹了把,满手的湿润:“喂,醒醒。”她拍打着他的脸。
黎北睁开眼,还没开口说话,泪珠已经扑簌簌落下,他呆愣得看向四周,好像头一次出现在病房一样。
“你怎么了?”叶槐发现黎北的状态不对,在床畔侧身坐下,问道:“需要医生吗?”
过了好一会,黎北突然坐起来,他瞪大眼睛盯着叶槐,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双手颤抖着搂着她的腰。
“又做恶梦了?”叶槐的心头微微一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那片刻的恻隐,随后,她回抱住黎北,摸了摸他被吓得满是冷汗的头发,说道:“梦都是反的。”
黎北抱了一会,一言不发地松开手臂,把头放在叶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