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于是当天就把大儿子叫到跟前来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挺直的、高高的十二岁的男孩子,长得像他母亲,宽脸庞,大手大脚,但眼睛像他父亲的一样机灵当孩子站到他面前时,他说:“从今天起不要再下地了,因为我需要家里有个识字的人,能念合同,能替我签字,这样我在城里也就不会丢人了。”
孩子激动得满脸通红,眼睛也亮了起来。
“爹,”他说,“两年来我一直想我可以上学,可是我不敢问您。”
这时,弟弟听到了这事,他走进来,一边哭一边抱怨。他常常这样做,因为他刚会说话就是个爱说爱吵的孩子,而且动不动就哭,说他的那份比别人的少。现在他啜泣着对他父亲说:“我也不在地里干活了。哥哥舒舒服服地坐着念书,我和他一样是你的儿子,却在地里和雇工一样干活,这不公平!”
魏泰强顶不住他的吵闹,而且如果他大声哭着要什么东西,魏泰强总会满足他,所以魏泰强赶紧说:“好、好,你们俩都去,万一老天要走了一个,还有另一个有知识的为我做生意。”
然后,他让孩子他娘到城里买布给每个孩子做件大衫,而他自己亲自到文具店里买了纸、笔和两个砚台。虽然他对文具之类的东西一点不懂,而且不愿意说他不懂,但他还是对店家拿给他看的东西挑挑拣拣。终于,一切都准备停当,于是便安排把两个男孩子送进城门附近的一个私塾;私塾先生是个老l头,以前曾多次参加科举考试而没有中榜。因此他在他家的堂屋里放了一些桌椅,每个节日收一小笔钱做学费,便教起孩子们来了;他教孩子们读《五经四书》,如果孩子们偷懒,或者背不出他们从早到晚一天内所学的东西,他就用他那把折起来的大折扇敲打他们。
只有在春夏天热时学生们才能松弛一下,因为那时老先生吃过午饭要打盹睡觉,昏暗的小屋里会响起他熟睡的鼾声。每逢那时,孩子们交头接耳,嬉闹玩耍,画些恶作剧的图画互相传看,偷偷笑着看一只苍蝇在老先生张开的下巴周围嗡嗡飞舞,甚至就苍蝇会不会飞进老头嘴里互相打赌。但当老先生突然睁开眼睛时他常常像没有睡着似的一下子把眼睁开他们还懵懵懂懂的没有察觉呢,这时候,他就会拿起他的扇子敲敲这个的脑壳,打打那个的脑袋。听到他那大扇子的敲打声和孩子们的喊声,邻居们就会说:“这到底是个很好的老先生啊。”而这也正是魏泰强为什么选择这个学校让儿子们来学习的原因。
他第一天带儿子们去学校时走在他们的前面,因为父亲和儿子并排走是不合适的。他用一块蓝手巾包了满满一手巾新鲜鸡蛋,到学校时他把这些鸡蛋给了那位年迈的先生。魏泰强看到老先生的大眼镜,他的又长又肥的黑布大衫,以及他冬天也拿着的大扇子,感到有些敬畏,他在老先生面前鞠了一个躬,然后说:“先生,这是我的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要让他们的笨脑袋瓜子开窍,不打是不行的。所以,要是你愿意让我高兴,你要狠狠地鞭笞他们,强迫他们学习。”两个男孩站在那里,望着凳子上坐着的其他孩子,那些孩子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
但留下两个孩子一个人回家的时候,魏泰强因自豪而有点心花怒放了,因为他觉得,在那间屋里的所有孩子中间,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两个孩子那么高大强壮,也没有一个脸上有那种黑油油的光彩。当他走过城门碰到一个同村的邻居时,他这样回答了那人的问话:“今天我是从我儿子的学校回来的。”使那人吃惊的是他回答时好像非常漫不经心。“现在我不需要他们在地里干活了,他们可以学到一肚子学问的。”
但那人走过之后他对自己说:“要是大儿子在学习中拔尖,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从那时起,两个男孩子也不再叫“大小子”和“二小子”了,而是由老先生给他们起了名字。这位老先生研究了他们父亲的职业,给儿子们确定了两个名字:大的叫农安,二的叫农文,每个名字中的第一个字的意思都是指财富从土地而来。
十八这样,魏泰强积聚了他的家产财富。第七年的时候,由于西北的雨雪过量,从那里发源的村北的大河河水暴涨,河水冲破了堤岸,淹没了整个地区的田地。但魏泰强并不害怕。虽然他的地有五分之二变成了湖泊,水深得没过了人的肩头,但他并不觉得害怕。
整个春末夏初,水不断高涨,终于泛滥成一片**,水面潋滟荡漾,倒映着云层山月以及树干淹没在水中的柳树和竹子。这里和那里,到处有些主人已经离去的土坯房子,慢慢地坍塌,陷进了水里和泥里。同样,所有不像魏泰强那样建在小山上的房子,也都坍塌陷落了。小山像突出的岛屿。人们靠船和城里来往。而且有些人已经像以前那样饿死。
但魏泰强是不害怕的。粮市上欠他的钱,他的仓室里装满了过去两年的收成,他的房子高高地矗立在小山上,离水还很远,他没有任何要怕的事情。
但是,由于大量土地不能耕种,他有生以来还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为闲散。他睡得不能再睡,他做完了该做的一切,无所事事和丰足的饭食使他烦躁起来。此外,还有那些雇工,他雇了他们一年,让他们吃了饭半闲着,一天天等洪水消退,而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