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倩听得康广英这话,心里有些不悦,道:“你若是对我有话说,就直接跟我说好了,何必拐着弯说我的不好?像你这样的人居无定处,自然常有波折,才要柔弱待人,我和你却是大不一样。”
康广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冷御风却道:“康大侠所言甚是,可小女所言也不无道理。我自感谢康大侠直言,也望你一路保重。”
康广英自觉无趣,兴味索然,又跟柳思齐道了别,便不再说什么,登船往东去了。众人送罢康广英,随后便走陆路南下。冷御风出门一向讲究排场,套了三辆马车,带了二十余个家丁侍从,抬着柳夫人的棺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岳阳去了。
这一路上,柳思齐只觉得身在梦中,只要出行,便是前呼后拥,停下来歇息,从来不住客店,冷家在湖北各镇都有产业,吃住的条件都是自己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一路上,都是冷御风安顿柳思齐吃住,冷倩从来没有露过面,偶尔见到,也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冷倩似乎身有痼疾,一路上一直有人专门给她煎药。柳思齐心里疑惑,可是看到冷倩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有时半夜梦回,柳思齐想到已经去世的母亲,想到自己从来没能让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心里甚是难过,有时也会想到舒州渡的那个少女,他觉得冷倩长得确实与她有些肖似,可是一想到冷倩凶神恶煞冷冰冰的样子,他又觉得发怵。舒州渡少女在他心中样子一直都是温柔而美丽的,他不愿意一想到她,脑子里就会出现冷倩的样子,可是时间一长,那少女的样貌渐渐在他脑海里模糊了,他只能在回忆里看到一个似是而非的影子,却依然温柔美丽。
从汉口往岳阳去的路似乎顺利异常,下了许久的雨,越往南走越小,直到完全停了下来,只有艳阳高照。走了不过十来天,便到了岳阳境内,一路上桃花和海棠也纷纷开了,甚是好看。一行人归心似箭,快马加鞭,柳思齐坐在马车上颠簸得厉害,差点吐了出来。行到傍晚时,只听见外面有人道:“柳公子咱们到啦!”柳思齐晕晕乎乎地下了车,抬眼一看,登时愣在了那里。
柳思齐眼前只有一片开阔的水面,比之在长江上看到的场景不知道开阔了多少倍,从自己所在的地方看去,三面看不到任何陆上的风景,只有远处垂挂着夕阳的天空,与这水面接为一线。夕阳倒影在水面上,像是撒了金箔一般波光粼粼。远处隐约有渔船,但是隔得太远,只有若隐若现的几个黑点。离自己近些的地方才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渔船,或停在岸边,或漂在江上,渔夫们则在船上,或歇息,或垂钓,或撒网收网。水面离自己近一些的地方还有些木桩,桩上绑着麻线,似乎是养了蚌,蟹等水产,自己站着的岸上种满了海棠,虽然没有香气,却是粉粉绿绿的,煞是好看。
柳思齐读书无多,想开口夸赞几句,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他转头问冷御风道:“冷阿舅,这是海吗?好大呀!”
冷御风还未回答,只听得冷倩在身后道:“真是个乡巴佬,没见过洞庭湖吗?”
柳思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的水面就是就是诗句中所谓“气蒸云梦泽”的八百里洞庭湖。
柳思齐小时候长在北方,所见过的宽阔水面,也只有趵突泉那弹丸之地,后来随着父母搬到了建康,看到长江,秦淮河和玄武湖,才知道这个世上原来有江河湖海这回事。之前只觉得玄武湖已经广阔无比了,若是比玄武湖更大,只能是大海了,如今看到了洞庭湖浩浩荡荡,一望无垠,瞬间觉得自己渺小而见识浅薄。
众人将行李重物从车上卸了下来,等着船来接应。柳思齐往远处看去,只见水天交接之处,一艘两层的大船缓缓驶来。那船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看得一清二楚,大船通体刷成了红色,船头雕成了龙头,船舱上装饰着各色流苏帷幔,甚是好看。
那大船前有一叶小舟引路,方才在远处看得不甚清楚,行至近前才能看到。小船上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绛色短打,带着斗笠的小姑娘撑船,那小姑娘身形纤细苗条,一边不紧不慢地撑着船,一边唱着歌,歌声清脆婉转,余音悠远,煞是好听。柳思齐仔细听了,只听那小姑娘唱道:
“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
小姑娘看上去悠闲,可船却行得极快,不一会儿就靠了岸。小姑娘摘了斗笠,露出一张粉脸,看上去十五岁上下的年纪,一双眼睛像猫儿一样滴溜溜的。她下了船,指挥着大船停在了一边,自己跑了过来,给冷御风和冷倩行了个礼,道:“老爷小姐安,还请移步道船上。”
冷御风道:“我走这几天,家里可有什么事情?”
小姑娘道:“家中一切安好。”
冷倩道:“你要是趁我们不在闯祸了,趁早收拾好,要被我发现了,非扒了你的皮!还不给柳公子请安!”
小姑娘只是笑笑,向柳思齐行了个万福:“柳公子安好。”
冷倩指着小姑娘,又对柳思齐道:“她叫芸儿,若是你看到她犯了错,只管打她。”
柳思齐不敢把冷倩的话当真,只是向芸儿点了点头。冷御风对芸儿道:“我出门前让你给小姐买的心疼病的药,可都买好了?”
芸儿道:“老爷放心,都买好了,全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