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四人用过早饭,收拾完毕,玄燏拿出昨晚刻的木船,巴掌大的木刻,五脏俱全,精致生动,玄燏把木刻放在河面上,施了个法,那小木船便在它掌下渐渐变大,直到长到足够容纳十来人才停止变化。
四人没有耽搁,依次上了木船,即刻启程。按照计划,他们须沿着美人河,绕过六七两山,才到虞丘峡谷的魔界大门,渡过大门再行船半日,便可舍船行陆路。
今日无风,那船却可自行,迎着旭日,沿着河道往东南方向行进。两岸青山翠秀,草木葱茏。他们前两日行在其中,山内植被葱郁,花草繁盛,树木多粗而参天,遮天蔽日,花草多艳而茂盛,奇珍异草,怪兽异禽四处可见,而眼下行在河里,两岸青山苍翠巍峨,却不看不出其中谲诡妖异。
谢子昂迎风站在甲板上,摇着折扇,一脸怡然自在。清无今晨诊他脉象,发现短短不出三日,他内伤大好,脏器上受的毒害却没有减轻,不禁奇怪,但看他精神健旺并无异样,心下就放心很多。
泉音上了木船,见木船不仅外观精致,内里器物也十分齐全,几叶船帆分置于船尾、船中,船尾六个厢房两两叠置,厢房内床榻、木桌等等用具一应俱全,泉音在凛宫里守山四百年,未曾在如此精致奢华的地方生活过,不禁叹为观止,兴奋不已,绕着船头船尾转了两三圈,才在船边择了一处坐下垂钓。
清无夜里梦中女子近来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先前她以为不过是受白日见闻影响,偶然有了梦魇便没有注意,但是随着每次梦醒,那女子伤心的情绪对她影响也越来越深,白日里的精神日渐萎靡抑郁,昨夜她竟然梦到那个无情的男子是玄燏,当真是荒唐糊涂。她陪着泉音在船边钓了两刻鱼,便觉得头晕脑胀,遂寻了一间厢房补眠去了。
清无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再醒来时,厢房内灯线昏暗,木桌上置了盏青灯,豆大火光颤颤巍巍地欲灭未灭。清无是被吵醒的。河水击打船底木板,咚咚咚,声音粗钝低闷,毫无规律。想来应是起风了。清无抚了抚镇痛的额角,正要起身披上外袍,船外忽然一阵风灌进来,那青灯刷的一下瞬间熄灭了。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要说清无是个仙,应是能夜视,但问题就在她缺魂少魄,偏偏在夜里视力极差。清无握紧了棠溪,摸索着来到木桌旁,捏诀点灯,就着那豆大的火光往门外走。今夜无月,门外走廊一片黑暗。清无摸索着往前走,手中火光激烈颤抖,但是船舱内没有风……想到这里,清无背上不禁冒出冷汗,无风火灭,必有其它原因。她凝神静气,只听风打船的声音越来越响,声音越来越急促,咚咚咚……
颤抖的原因在脚下!清无把灯盏放在地上,正要拔出棠溪,忽然,一个大掌握住了她的左臂。
棠溪还未出鞘就退了回去。那大掌紧紧握着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拽到了船中夹缝,地上那盏青灯终于支撑不住地灭了。四周一片昏暗,那个大掌的主人站在她面前,与她相近咫尺,清无仰头想看清他,他温热阳刚的气息随即洒在她面上。这样的气息她有印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带着这样的气息从她身旁走过。可是清无看不到他。
清无往身后墙壁上靠了靠,脚下水撞船底的声音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快。清无手伸进腰间,谢子昂给她那颗的避水珠还在,可是不知水下的怪物什么来头,竟然让玄燏如此紧张,不对,玄燏向来冷静疏离,不会有这般举动。清无心下一紧,伸出右手向身前男子的脖颈抓过去。
玄燏见她反应激烈,一手紧紧困住她左腕,另一手及时握住她向他伸过来的手指,双手都落在他手里,清无只觉手背握在一只温热粗糙的大掌里,那人用力一扯,她顺势倒过去,眼看要撞进他怀里,及时上身一低,扭转腰背,左手翻转手腕反握那人手腕,右手借力欲挣开他,谁知那人动作比她更利落,她刚刚挣脱他右手,便被他向后拉,这回,彻彻底底地跌在了他怀里。
“是我。别动。”玄燏温热的气息扑在她左耳,她背靠在他宽阔的胸怀里,双手被他紧紧困在胸前。
确实是玄燏。
玄燏见她气息渐渐平稳,便松开双手,清无立马挣脱,正要探身往前走,玄燏又握住她右臂,把她往身后拖,手掌力气极大,清无感觉手腕要被他捏碎了。
船底下的声响停止了。玄燏此时应是背对她站着,凝神注视着走廊。她被他和身后的墙壁夹在中间。他的身子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清无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只知道此时此刻,玄燏温暖高大的身子站在她身前,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凶险。她竟生出从未有过的安心。
清无贴着身后的墙壁,感觉到船身不再振动,但也不再行进,四周静寂无声,漆黑一片。前面玄燏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她的手,就在他松手的时候,清无突然感觉船身轻微一晃,紧接着,船上的气息就变了。空气里弥漫着河水腥湿的味道,气温瞬间变低了。更安静了。连水声都没有了。
玄燏转身瞧那个半路冒出来差点坏事的小仙女,她左手握紧了棠溪,眼睛空洞地望着空中,仿佛盲人一般无法聚焦。原来她看不见。玄燏在她眼眶上捏了个决,清无只觉黑暗之中,她的眼前一亮,玄燏就站在她身前,鼻尖距离她的不超过半臂,他面色沉着冷峻,示意她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