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幸福南里小区要拆迁的传闻,近几年几乎隔三差五就会传一次,因为这一片居民楼在修筑时没有规划,伫立得密集而杂乱,楼里的设计也不合乎安全规范,因为杂物堆积而引发的大小火灾也有好几十起了,但是每说要拆,有时候甚至都能见到一群穿着西装戴着安全帽的人在小区里比手画脚的走动,后也没见着要拆的意思,倒是有些利落人家趁着有投资客闻风而动时,以高出市场的价格把房子给卖了,扭脸去买了房子,也不费事儿等拆迁了。
“妈妈,你听说我们这边要拆迁了吗”易学佳在餐桌上试探地问林碧光,“那如果要拆,我们住哪儿啊”
“还能住哪儿送你去爷爷奶奶家呗,我就住厂里的员工宿舍,你爸,反正不着家,睡他的车上。”林碧光漫不经心地说笑道,她挑拣着土豆炒肉丝里的肉夹到易学佳的碗里,“还拆迁呢,你想得美哦,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别听风就是雨。”
“爷爷家啊,还行,不是很远”易学佳并没有专心在吃饭,她的筷子尖在碗里扒拉着,自言自语,“就是不方便和诺诺一起上下学了。”
林碧光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边,示意她认真吃饭,“你这次模拟考还行吗”
“还可以,英语差儿,但是语文把分数找补来了。”易学佳端起碗,酸溜溜地低语,“考大学反正足够,就怕学费不够”
林碧光笑出声,“瞧这怨气,生在我们家里怪对不起你的,可惜我不能把你给塞去。”
“别。”易学佳咧嘴赔笑,“万一我不长眼,投胎到吃不上饭的非洲去了怎么办虽然我妈妈没有钱,但是有相貌有身材啊,瞧瞧,我这腿,一米七的腿,哈,这么直,真美。”她踢起一条腿,上上下下抬腿收腿地展示起来,“还好你的基因战胜了易诚实,我可不想跟我爸像。”
林碧光实在是挑不出肉来了,便自己开始吃起土豆来,淡定地说“你就好好读书吧,家里不差你的学费,一小屁股,瞎操心,这心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易学佳于是埋首吃饭,突然想起什么又抬起头来问“能给我二十块钱吗”
因为数额很具体又很小,林碧光一愣,“可以啊。”
易学佳说“马上就要诺诺的生日了,我想买个小东西。”
“够吗”林碧光如梦初醒般,声音有些苦涩,觉得自己真的委屈了孩子,“二十块能买什么”
“够了。”易学佳呲牙一笑,她的牙齿生得好,玉米粒的大小排列得整整齐齐,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像个无忧无虑的三岁小孩儿。
林碧光长出一口气,心疼又宠溺地伸手用纸巾抹掉她嘴角粘的菜油。
周礼诺的生日是月日,以前大家对这个日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后来也不知道年轻人之间怎么就流行起了“光棍节”这个概念,所以当人们第一次得知周礼诺的出生日期时,便会禁不住调侃几句,无论对方是否善意都叫周礼诺很不高兴,她讨厌自己身上有任何能博人一笑的特别之处。
近周礼诺因为课业繁重,又要跟进艺考班的课程,瘦了许多,进入十一月时,大家都在校服里加上了一件薄毛衣,怕冷的甚至还在毛衣里面加一件秋衣,许多人看起来都臃肿了不少,但是周礼诺却显纤瘦,薄得如同纸片人似的,麻布袋般的大校服在她身上疲惫地耷拉着,一副收成不行的样子。
“诺诺”
“嗯”听见有人叫自己,周礼诺从由教辅真题堆成的山坑里猛然抬起头来,眼前花花绿绿的虚影逐渐聚焦,终于明白了是易学佳的脸正冲自己笑,“我睡着了”
易学佳趴在她的课桌上,伸出食指拨弄着她睡乱的刘海,笑嘻嘻地说“看你睡这么香,我真想把你直接抱家里的床上去,可惜啊,你迟到了,我只好叫醒你了。”
“你等了我很久”周礼诺赶忙站,“我太累了,总觉得睡不够。”
“没耽误,我叫梁枫去借伞了。”易学佳帮她收拾桌面,提起来,挎在自己后背上,“你也没带吧”
“下雨了吗”周礼诺首看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阴云滚动的天空,闷湿的空气叫人莫名的心浮气躁,“哎要么你今天别送我了。”她叹一口气,不想易学佳陪她一起感受这不安的浮躁气氛。
“说什么呢,下雨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啊。”易学佳一边肩膀,往教室门外走,“瞧瞧你这恍惚样子,在马路边睡着了怎么办真给人抱到家里床上去。”
梁枫正在走廊里等她俩,手里拿着两把借来的长柄伞。
雨中,易学佳和周礼诺手牵着手走在前面,梁枫一个人举着伞走在后面,他时不时见到身后有汽车飞行驰过来时,便会抢前两步边说“当心”,边以他的半边身体替她们挡住被车胎飞溅起来的积水。
“真没品”易学佳冲着远去的车尾怒骂,边身看一眼梁枫半截被泥巴糊住的小腿,发出“哎哟”的惊呼声。
梁枫倒是无所谓,他老早就把裤脚挽了起来,这么冷的天,他脚上穿的还是拖鞋,练完球以后就把球鞋用塑料袋包起,他耸耸肩说“没什么啊,洗一洗就好了啊,这弄脏了皮总比你们弄脏了裤子好洗。”说罢,他还把小腿往雨里伸出去,借着雨水直接上手搓了起来。
“哎哟”这一次,易学佳发出的是嫌弃的惊呼。
易学佳的手心里留下了一道疤痕,周礼诺和她牵手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用手指指肚轻轻揉搓着那一条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