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整夜,整个京城银装素裹,鳞次栉比的青檐各家各户栽种的花草树木也覆上了一层不薄不厚的莹白。
此刻外头依旧落雪簌簌,昨夜凝结的条条晶莹冰柱挂在青瓦屋檐下,相对外边的寒风萧瑟,四角都烧着几盆金丝炭的前厅此时则是暖融融的,甚至太过了还产生了让人结汗的闷热。
当然,这也有心理作用。
夫人和闺秀们现已经干坐在这罗府前厅约莫一个半时辰了,可罗府的女主人,也就是又安公主丝毫没有放她们走的意思。一排立在一旁的婢子极“贴心”地还不停往每人的杯里添茶,见时辰要接近午膳,还特意从膳房端了一碟碟送茶的酥供众人享用,大有一番今日不将此事讨论出个结果就这么一直“促膝长谈”下去的势头
渐渐地,一票“饮茶夫人”中已经有不少人坐立难安地开始时而垂首搓着锦帕出神,时而望向窗外,好似这样就能让时间过得些
“各位夫人闺秀们稍安勿躁,”在场唯一还是保持着闲适心境的又安公主开口了,她一脸平静无波地径自饮着茶,而后将茶盅轻放在描金蕉叶茶几上,一只素手随意地支着下巴,笑容清浅地道“这茶是特地从库房里取出来招待各位贵客的,摘自环境极险恶的天山,名唤雪菊,又唤“雪仙子”。每一年采收的数极少,而且全数入了皇家,本宫也是厚着脸皮去问皇上,才讨了些来。以那玉泉水烹制,饮了不但可以清心解毒,还能美容驻颜,是极罕见的茶中圣品。”
众人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自己手中的茶盅。被又安公主这么一解释仿佛方才自己灌下那几大杯的是什么琼浆玉露,心里也没有这么烦躁不安了。
“况且平日里很少能有机会将各位夫人齐聚一堂,”又安公主见众人的神色放松了些,唇角微勾,“外头冰天雪地,咱们屋里暖意盎然,还能互聊下家长里短,倒是极好的”
其中一个身着黛青色彩绣对襟长袍的中年妇人也笑着开口道“可不就是,借了公主的光,妾身与各位夫人才能享用到如此珍贵的茶,也能有这几年内都不多见的机会,与各位相聚一块”
中年妇人声线温软,再加上极讨巧的说话方式让一向“刺头”的又安公主也缓了神色,淡笑地颔首。
“刘夫人说的极是,妾身相信其他的夫人和小姐们心里也都欢喜得紧,怕不是去后都要开始怀念这段两日一夜的时光了哩”坐在另一边的一位暗红色祥云纹锦衣的妇人也不甘示弱地笑着接话道。
若说方才刘夫人的那番话熨帖了又安公主的心,那锦衣妇人的这番话便是锦上添花,使又安公主面色又暖了几分。
霁欢与一众年青闺秀们安静地坐在后头听着妇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开了话匣子,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叹道这女人还真是聚在一块只要有人起了话头,便能一直喋喋不休地说下去
霁欢心里正暗自腹诽着这场“赏茶宴”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朝前厅走来。
不到一会儿前厅厚重的雕花紫檀木门便被推开了,众人循声首望去,一位身形魁梧,身着苍蓝织金锦皮袄,外披一件鹿皮披风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炯炯有神的虎目扫了眼前厅内的望着他的众多女眷们,一张黝黑周正的脸有些不自在地红了红,干咳了一声抱拳道“各位夫人小姐有礼,在下罗颛。”
那些娇滴滴的夫人闺秀们见到来人便已猜到身份,能在这罗府随意穿行,身上又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骁将风范的人,除了这罗府的主人,又安公主的夫君罗颛外,不做他想。
只是她们没想到骁勇善战名震天下的骠骑大将军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与传闻中的面容平凡性子残暴似是有些出入,瞧着倒是极有男子气概
“夫君”突然前头一声娇软的呼唤响起,只见又安公主此刻已无半方才的迫人气势,眼含惊喜,面颊染上丝丝绯红地站起身来,如同一只归巢的乳燕三步并作两步扑进了罗颛的怀中。
众人都被她那旁若无人的大胆行径给惊住了,特别是那些个未出阁的闺秀们,面对那小别胜婚眼中只有彼此的夫妻二人,一张小脸早已羞红。
“还有外人在呢。”罗颛一把接住朝他奔来的夫人,黝黑的面庞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声音醇厚低沉地无奈道。
半年前罗颛被指派去镇守北疆,那相距千里的苦寒之地将他的皮肤染上了一层古铜色,但那温柔的眉眼依旧。
又安公主已经半年有余没有见过自家夫君,此时的思念溢满心头,哪里还管得上有旁人在侧,她一双凤眸一瞬不瞬地紧紧打量着他,似要将他不在身边的每一寸变化都看清,看着看着眼里竟噙满了晶莹,哽咽出声道“夫君消瘦了不少”
“那边疆之地可不像京城这般繁华,条件艰苦,瘦了些不打紧。”罗颛笑着用手替她拭了下眼角,柔声安抚道。
霁欢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瞧着这一出久别重逢的伉俪情深,心里不禁叹道能将又安公主此等彪悍的泼辣女子给收服的,除了罗颛大将军外,恐怕天下没有一人能做到。从罗颛眉眼中的柔意看得出,他是爱惨了自己怀中这位刁蛮的娇妻了罢
“各位夫人闺秀们,实在是抱歉,”又安公主似是终于想起,还有一干人正在旁边等着她,面上极少见的出现了一丝赧然,随即又歉意地笑道“我家夫君突然府了,我们夫妻二人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