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过后,延寿堂传出话来:老夫人用过膳后,需午睡半个时辰,待那时二房一行人再来拜见。
姜氏心中十分感激,沈太夫人并没有午睡的习惯。今日兄弟二人从洛阳赶回,一路风尘,想必是老夫人希望二人好好休息,稍作调整再来请安不迟。
沈亦欢在姜氏处用过午膳后,径直去了西厢房歇下。夏日炎炎,屋中虽然搁置了一盆冰块,待亦欢睡醒后,身上黏黏腻腻,云枝云叶二人打了桶水为亦欢净身。如此一来,去往延寿堂的时辰有些迟了。
约到了申时亦欢才收拾妥当,上着海棠春睡白色直领对襟衫,下着湖蓝高腰片裙,绾了小髻,仅以饰以羊脂玉茉莉小簪,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松墨阁内,兄弟二人皆直立挺拔,烟灰色襕衫下摆绣着水纹,腰系玉带,不同的是长兄玉冠束发,二弟头上则是洛阳城中时兴的巾帻。
亦欢乍一见到自家二哥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沈二爷皱着眉头瞪了亦欢一眼,小姑娘忙走向前去同父母亲行礼问安,“女儿来迟了,还望爹爹娘亲赎罪。”
“你这丫头…”姜氏刚刚出声想要训斥女儿一两句,沈二爷便道:“这丫头那日准时了,我倒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虽然二爷仍旧绷着脸,言语中却是十分打趣。
“爹爹这般宠溺欢欢,改明儿成了个凶巴巴的小婆娘可要嫁不出去喽”沈邑武比亦欢大了五岁,弱冠之年,沈二爷对他严厉异常。
“二哥这般丑陋,也不怕娶不着媳妇”亦欢登时牙尖嘴利的驳斥回去。
“阿武,你都这么大了,还同欢妹计较”沈邑文对这个妹妹也喜欢的紧,别人说上一句妹妹不好,他可要同人翻脸的。
亦欢看着完完整整的一家人,又想起出嫁那日哥哥们背着自己上花轿,想起他们的死讯。跑上前去,紧紧的搂着自家大哥的大腿,掩去泛红的眼眶。长辈们都没发现亦欢的异样神色,只当她小孩心性。
长兄开心的抱起妹妹,轻刮了她的鼻梁,“你这小顽皮,可真是长大了,哥哥都快抱不动你了。”沈邑文大亦欢十岁,如今已到了议亲的年龄,姜氏还在为他观看,京中的夫人也很看好邑文,只待今年秋闱放榜,看他的前程如何。
“时间不早了,想来你们祖母等的急了,快些去吧”沈二爷出声道。
沈邑文舍不得却不得不放下妹妹,牵着亦欢的小手,一家五口人向延寿堂走去。
沈府并不大,一会儿便到了延寿堂。屋内笑声不断,老太太似是很高兴的样子,待入内后看见长房的三个姑娘都在老太太的屋中。沈亦善站在沈太夫人身后,轻轻的按摩。沈嫣然,沈如蕴二人则绘声绘色的同老太太讲些什么。
见五人皆至,三位姑娘走上前向沈二爷夫妇行礼问安。沈亦善十分贴心的对老太太说,“既然二叔二婶一家人都来了,孙女们先行退下,改日再来老祖宗身边尽孝”
沈太夫人十分喜欢进退得当的沈亦善,当着二房人的面,对身边的张嬷嬷道:“去我妆奁中取一捧红宝石来,给大姑娘打幅头面;小厨房今日做了杏仁茶和八宝盒,给三姑娘四姑娘带回去。近日有她们陪着我这把老骨头,日子也没那么无聊咯”
说罢又看了一眼沈亦欢,身份正经的嫡小姐,却不如庶出的姑娘体贴。沈太夫人想至此处,连带着对亲生的儿子也没了几分好脸色。沈亦欢知道这是老祖宗做给自己看的,亦欢一点也不怪罪老祖宗,前世里沈亦善被指给裴家就是为了填补沈家账上亏空的银子,否则贪墨一案,沈家二房只怕不仅仅是流放那么简单了。
沈亦善三姐妹偷偷瞧了亦欢的脸色,没有想象中的怒气与狰狞,十分失望,只有姜氏面上有些不快。三姐妹谢了恩就从延寿堂回去了,沈邑文沈邑武兄弟二人这才跪倒老夫人面前叩头问安。沈嫣然走过沈亦欢身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小**忙匆匆的走了,亦欢轻笑着摇了摇头:会咬人的狗不叫。
“老二,邑文过些日子就要考试了,此次出行不如作罢,邑武同欢儿去也是一样,带了那么些个丫鬟婆子侍卫,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错”沈太夫人年近七十,身子骨却十分硬朗,说话中气十足,让人听了不容拒绝。
沈二爷看了一眼沈亦欢,“母亲,亦欢年岁尚小,只有阿武陪同,怕…”
“怕什么?若你觉得欢儿年龄尚小,邑武自己前去即可,没有马车与一行人,路程走得也快些。”沈太夫人平日里最不喜欢的就是沈二爷把亦欢宠的无法无天的样子,时不时要呛声几句,看的姜氏眼皮直跳。
沈亦欢好容易打定主意要往福州去,老太太一句话便否了那还得了?
“回祖母,我与二哥同去就好,大哥考试为重,还是祖母有远见,是亦欢过分依赖哥哥了”这是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了,沈邑文一直都在顾虑这件事情,听见祖母这样说轻叹一口气。这样的安排确实是最好的
沈邑武年龄尚小,当即附和亦欢:“欢妹说的有道理,我一人远去福州,路途艰辛甚是乏味,有欢妹作伴,孙儿更喜,还望祖母见谅”
这下到轮到沈太夫人眼皮直跳了,她早知二房夫妻相敬如宾,兄友弟恭,却没料到这一家子对沈亦欢的宠爱超乎想象。若是再难为这个小孙女,只怕要同儿子生分。
“罢了,那就这样决定了,邑武与亦欢前去,儿媳就好生养胎吧”
姜氏这一胎着实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