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芙上初中那年,大姐和一个男人离开了这座城市,独留她一人面对父亲对母亲的谩骂、暴打。夏芙不知道大姐去了哪里,她非常想念大姐的录音机以往播放的流行歌曲,虽然那时父亲的暴躁并没有减少,但日子总还是有开心的时候。大姐并没有拿走录音机,但夏芙没有勇气在父亲的面前打开它。
直到有一天夜里,父亲醉酒后面朝下摔倒在一个水坑里,等母亲带着夏芙出去寻找时,父亲的脸已经憋的紫胀,母亲吓得大声嚎哭起来,并让夏芙赶紧去喊邻居帮忙,夏芙却站在那里冷冷的望着他们,心里想着:他早就该死,你何必那么悲伤。母亲见夏芙无动于衷,哭喊着骂她:你死啦!快去啊!夏芙大概是被母亲的惊恐传染了,才意识到父亲真的要死了,她心里终于涌起一丝对死亡的恐惧,转身拼命地向邻居家跑去。
但父亲已经回天乏术。邻里帮忙在院里支起了一个简单的灵堂,母亲哭着瘫坐在父亲身边,吐了一滩浓痰。大姐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她望着父亲掩面嘤嘤的哭泣,夏芙听出来这哭声里没有半点悲伤的成分,一如她跪在哪里不停的流泪只是为了不让别人觉得她太奇怪。
送走父亲后大姐没有再离开,而是和母亲一起经营水果摊。夏芙没有再看到那个和大姐一起离开的男人,但大姐很快与市场上的男男女女熟悉起来,他们几乎夜夜去聚餐唱歌,深夜才回来,第二日母亲催促大姐一起去进水果,大姐往往还没有醒酒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母亲便低声咒骂着大姐,独自骑着三轮车去进货。
大姐偶然和母亲一同早归,还是会打开录音机,但放的不再是婉转千回的情歌,而是劲爆的迪斯高。同时变得劲爆的还有大姐的脾气。她用这世界上最污秽的语言讥讽着夏芙所做的一切,夏芙的任何错误都会引起她恶毒的咒骂。这已不是那个在夏芙被噩梦吓醒时揽她入怀的姐姐。
夏芙试过去反抗大姐,但她从小就是个词语匮乏的孩子,她发现她的语言面对大姐变化无穷的讥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于是夏芙陷入了沉默,她学会了在大姐面前什么也不做,虽然这样也没有免去大姐对她“蠢的像猪一样”的评价。
大姐在家的日子似乎比父亲在的时候更加浑浑噩噩。夏芙的学习成绩在班级还算优秀,父亲的去世并没有影响她的成绩,但大姐回来后夏芙的脑袋似胀满了东西再装不进任何老师的话,成绩便这么渐渐落了下来。
中考成绩出来,夏芙只能上区里的一所普通的高中。但大姐却问夏芙想不想去市里。夏芙一如既往的低着头扣着指甲,沉默不语。大姐对夏芙的讥讽似乎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日了,但夏芙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自己,对大姐开口说话变得异常艰难。
“你姐夫认识二中的校长,花点钱你可以去那里。”
所谓的姐夫是大姐新结交的男友,并没有结婚。他的年龄只比母亲小一岁,离过一次婚,且有进监狱的经历,虽然经营着一个小酒店,略有些财产,但母亲非常反感大姐和他在一起,毕竟大姐才25岁,风华正茂,跟一个老头要遭多少白眼。母亲背地里咒骂着那个老头但骨子里十分软弱的母亲并不能阻止大姐,大姐依然坐着老头的桑塔纳招摇过市。
夏芙不知道二姐是否遭到了白眼,但她知道自己对大姐又多了一份鄙夷。
大姐说可以送她去二中,夏芙心里有些许波动,因为那里有一个夏芙挂在心里许久的人,去了那里又可以看到他了吧。但夏芙已经习惯了对大姐沉默,连去还是不去这样简单的回答也如鲠在喉。夏芙知道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劳,她只是用沉默告诉大姐: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夏芙挂在心里的那个人叫石文可。每天军训集合夏芙从操场走向自己班级时,总能看到排在队伍里的石文可,有时他和同学嬉闹,转过身的时候也会看到夏芙,他就冲夏芙摆摆手,弯着眼睛笑了一脸的灿烂。
石文可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有着女孩般的白皙面庞,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被染成金黄色,柔软的头发特意留出长长的一缕挂在额头上,他时常将头猛地向后一仰,那缕头发就被帅气地甩到了脑后。
有次石文可去公共厕所,看门的人看他走向男厕急忙叫住他,并提醒他女厕在这边。这是石文可亲口告诉夏芙的。整个初中石文可都是夏芙的同桌。石文可讲公厕事件时,侧着身面朝着夏芙,两只手撑在前后桌子上,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夏芙用手掩着嘴也笑得不断怂动着肩膀。
但夏芙后坐的李月阳却嫌恶地瞪了石文可几眼。石文可虽然样貌似女孩但性格确是十足的男孩脾性,几乎受过所有老师的批评教育,但石文可十分聪明,成绩从未出过班级前十名,老师多半时候对他还是很容忍的。李月阳却非常讨厌这样的男生。她是班级的学习委员,听话勤奋刻苦,成绩名列前茅,是老师树立的楷模。而所有与这些品性相反的学生都被她归类为坏学生。石文可在课堂上说话搞小动作,下课与同学疯闹把班级弄得乌烟瘴气,李月阳把石文可列为坏学生的典型,甚至以靠近他为耻。有次石文可商量与夏芙串座要挨着窗户吹风,李月阳却极力反对,但夏芙同意了石文可的要求,为此李月阳一个月都没有和夏芙说话。
夏芙无法抗拒石文可的笑容,因为他是第一个肯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