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萼细细回想了一番,道:“当时已是夜半,我和那车夫住隔壁,起夜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个黑影攀上了二楼的阳台。我顿时慌乱起来,想起早先大少爷叫我提防小梁,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人身手敏捷,很快就翻进了阳台,我正欲喊人,突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我的嘴。”
素弦心生疑虑,“如此看来,昨夜竟有两个不速之客?”
香萼道:“那攀上阳台之人,背影看起来很眼熟,身材又修长,应该不是小梁。”
“我晕了过去,不知道多久感到后腰刺痛,发觉被他捅了一刀,正欲惊叫,他塞住了我的嘴,将我扛起来丢到一堆稻草上。他猛地拔出匕首,我只觉得背后血流如注,朦胧中见他骑上马逃走,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素弦便问:“你可注意到那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香萼怔忡着摇了摇头,忽然眼睛一亮,“啊,我确实发现了一处!小梁提起我时,我似乎看到他左手腕的骨突处,有一个小小的骷髅头刺青。我挣扎的时候还碰到过那个地方,似是凹凸明显。”
素弦忽的一愣,“香萼,你可以确定么?”
香萼先是点点头,倏地却又摇头,只道:“香萼当时昏昏沉沉,不敢说完全确定啊。”
素弦蓦地肃起脸色,看着她道:“香萼,这件案子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只怕要牵连整个霍家。你说的那个骷髅头,很可能和霍家有关,你一定不想霍家出事吧?你既是这件案子唯一的见证人,出自你口的每一个字,都一定要反复考量。否则,真的牵扯出什么人来,只怕你也难脱干系。”
香萼听了她这一番郑重严肃的话,立时便生出恐慌来,嘴唇好似都在哆嗦,捧了她的手道:“姨娘,香萼真没想到竟有这般严重……姨娘放心,不该说的话,香萼一个字都不说。”
素弦缓和了一下脸色,拍了拍她的手,道:“现下你只需好好养伤,若是有人问话,该答的便答,不清不楚的,一律只说不知道,记住了么?你是个聪明的丫头,我相信你的判断能力。”
香萼听她这般悉心为自己着想,满面都是感激神色,忙不迭道:“姨娘放心,香萼明白了。”
这时霍裔风和尉迟铉走了进来,素弦便起了身,道:“你们问案吧,我还有事,这便出去了。”对裔风微一点头,便匆匆下了楼去。
霍裔凡仍是一个人闷坐在大厅里,素弦知他心里负担太重,正是郁闷的时候,便做了个手势,叫女侍端上茶来。她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将一只梅子青的瓷杯送到他面前,他恍惚间才回过神来,目光沿着那只霜雪皓腕直至她温婉的笑靥,一时却没讲出话来。
她唇角淡淡一抿:“快喝吧。”
他意识过来才接下茶杯,她在他身旁坐下,柔声道:“裔凡,你昨晚连夜走了那么长的路,该去休息休息才是。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明天回去,还有爹娘的责罚等着我们。没关系,该来的总会来的,既然无法回避,总要面对,何不宽心一些,才活得轻松啊。”
他凝眸注视着她,暖流在心间涌起,便握起她的手,认真道:“素弦,有你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她不自觉地敛了眉,心里便像是被乱藤绞住了似的,默然片刻,道:“裔凡,我还是想回家去。你知道,老贺叔刚刚没了,晚上我恐怕……很难成眠。”
他目光一沉,“你说的也是,今晚我也不能陪你。好吧,我叫老刘送你回去。记住,爹娘若是要责罚于你,一定要派人尽快通知我,知道么?”
这些话他早就叮嘱过好多次了,她从来没觉得他这么唠叨过,便略一点头,“裔凡,你不用担心我。”
素弦刚一进城便下了车,打发老刘尽快回枫港去,又拦下一辆黄包车,去了牡丹花巷张晋元的宅邸。
府里请了戏班在园子里大唱京戏,戏台子上锣鼓锵锵唱得火热,台下置着一张大八仙桌,摆满了各色佳肴美酒,却只张晋元一人独坐于贵妃椅上,听得却是饶有兴味,自得其乐。
张晋元听得管家一声耳语,回头见了素弦,笑着招手道:“哟,稀客呀!咱家的小姐难得回娘家一趟,快来快来,听听彩凤班的名角——小琼仙!”肃起脸吩咐道:“还不快给小姐搬椅子来!”
素弦却是面色沉静地走过去,不急不徐地道:“哥,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张晋元只顾眼盯着戏台,抚掌大叫一声:“好!”似是并未听清她说的什么,素弦便弯下身去,在他耳边淡淡地道:“霍家的别墅,出事了。”
他仍是瞅着戏台上款款吟唱的小花旦,漫不经心地道:“哦?听起来不错嘛。”
她勉强耐住了性子,又简略道了一句:“那个车夫,已然露出了马脚。”
他腾地抬起眼来,眼珠狐疑着一转,对着那戏台喝道:“不要唱啦!今儿个就到这里。”
素弦早知他心里有鬼,嘴角泛起一丝轻蔑,转了身,径自去了。
他匆匆地跟着她到屋里去,把门一扣,便急急地道:“事情到底怎样,你倒是快说啊。”
素弦嘴角一勾:“你也有担惊受怕的时候?我且问你,那个黄包车夫小梁,是不是你派到枫港别墅去的?你到底在折腾些什么,竟不事先通知我。若是真出了事,你且后悔去吧。”
张晋元听她口气淡然,想来事情不算严重,又笑了道:“你这般冰雪聪明,我即便是不说,也瞒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