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兰坐在那里,有一缕柔和的阳光从窗子外照了进来。
他眉目间的神情就在那一刻全然随着阴影落在了桌子上。
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俗语言:“二十加冠,成家立业。”
他已经二十三岁了,却还是世人眼里的浪荡儿。是长辈们头痛的纨绔子弟。
他还记得年少时自己,那时候日日读着圣贤文章,脑里想着的,心里叨念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是何氏的宗族嫡长孙,承受的便是宗族复兴的重任,需要做的,便也是如何的当好这个嫡长孙。
可是自己的心里深处却是无比的羡慕堂弟何浪。
何浪一直都活的很自由,很散漫,可以和南君一起到处胡闹。自己却只能被关在屋里面学习。
那种寂寞的日子是很孤独的。
他却默默忍受着这种孤独。
七岁那年,他见到姑母家的表妹。
表妹生的粉雕玉琢的,一见到他就乖巧的行礼问安。
“兰哥哥。”
那娇滴滴的一声兰哥哥,他的寂寞的孤独世界好像一刹那就明亮起来了。
他听姨母拉着他和表妹的手。
“这是你樾表妹,以后长大给你做媳妇可好?”
那时年幼,不懂什么是做媳妇。。大概是和父母亲一样在一起生活吧。
所以何兰看着表妹天真无邪的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的。”
长辈们便全部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何家的郎君娘子都多,他有好几个姨母。
便有好多个表兄弟,可是却只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表妹。
时樾幼时常常来何氏玩耍。
他便也就因为年纪最长的原因常常照顾着她。
他的心里早些年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未婚妻子,可是学业太过繁忙,他总被束缚着,无法抽出时间陪她玩耍。
但是何兰的心里一直都把时樾当做自己最照顾的人。
只是没有想到时候活泼可爱的表妹。。长大后却愈发的疏远起来。
表妹好像愈发的害怕自己了。
何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关系,只好渐行渐远。
他从前很喜欢给表妹时樾写信,刚开始时樾还会回信,再后来渐行渐远渐无书。
那些书信堆积在一起,渐渐的只能呆在檀木箱子里。
表妹也就慢慢的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了。
他那时开始接触宗族的事务,他开始承担起嫡长孙的责任,开始帮着祖父和父亲处理事务。
他的母亲是时氏的嫡女,是时樾的姑姑,何浪的母亲是圣人的女儿金欢公主。
何兰是何氏的继承人,需要日日拼搏,何浪是皇帝的外孙,天天都只要快活就好。
他们天生就是不同的个人。
何兰懂事之后再也没有羡慕过何浪。因为他清楚的明白,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生来的使命。
花朝节,他亲耳听到时樾妹妹的真心话。
时樾妹妹从来都只是把自己当做兄长。
他在那一刹那,看着时樾坚定而温婉的脸,不可否认的是,那一刹那,他心痛了。
他手里彼时拿着的是一只朱钗,是他精心为时樾准备的。
听说姑母和母亲在为他们议亲。
可是表妹心里没有自己。
以往只知道南惊鸿蕙质兰心,却没想到她活得最明白,自己差点就让时樾的一生耽搁了。
何兰握着朱钗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
那一天楼里,喝着清水酒,却又想起美人的眼波流转。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点着朱钗上镶嵌的孔雀玉。
耳畔忽然传来婢女的声音。“不知道何大郎君在瞧什么?”
何兰只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很柔和,便抬起眼来。瞧见眼前有个婢女垂着眼睫,立在那里。
是那名叫丹霞的女子,据说是花绣坊老板的女儿。
他瞧着丹霞,墨色的眸子里含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丹霞好不扭捏,爽朗的开口。
“与君子游乎,恰入芝兰之室,修短随化,可知之。”
“什么意思?”他明明听懂了,却还是专注工作听不懂的询问。
丹霞却抬起头来,走到大开的窗子旁,关了这窗子,断开凉凉的风,拉好了帘子。
含着笑意的眸子看着何兰发怔的模样,面容清隽优雅,却又认真极了。
这件事很快在何兰的心里抹去。
他也没想到命运的转折点在于那一年的狩猎。
他发觉了第四只箭。
那只利箭是北亲王府长四郎的。
可是混乱之中没有谁发现。
只是当丹霞带着他前行到了年纪轻轻的长四郎的面前。。他见到眼前的一只红木盒子。
被丹霞打开,里面是当初他送给丹霞的朱钗。
这孔雀玉看上去细腻润洁,如同美人的肌肤,无价之宝。
可是当他的心思已经消失后,便不重要了。
但是再度出现在眼前,他忽然有了一种被羞辱的冲动。
他后退几步,怒视着长四郎。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双眼如同平静的湖水,就像是波澜不惊一般,但是那里面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你虽不能娶时樾,但你不会终身不娶。”
长禹却是摇头笑道。
“想来朱钗还有用。。不能随便丢了。”
“你想干什么?”
何兰警惕不已的开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何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