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姝赢了。
她深知文卿爱女之心,也知道文娟的执着。
所以文卿目睹着女儿含泪的绝望的离开文氏,目睹着江左文氏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继承人。
文卿所要的不多,要的是想女儿能快快乐乐的过余下的日子。
文卿的守护太过沉默,文娟的安全感又太单薄。
从无忧无虑的任性的自由的生活,婚后长期的抑郁压抑的生活,总在她的脑海里开始斗争。
她最后的选择是死亡。
或许沈沐姝,或许旁的人,总之在后面推波助澜。
所以这场以守护为名的算计,在最后以文娟的死惨烈的落幕!
南惊鸿想,这就是为什么文卿在文娟死后元气大伤。几乎长期卧在床上不见生人的原因了。
这也是文卿不愿意见到南惊鸿的原因。
当时文娟已经死了,南惊鸿是文娟唯一的女儿。
容貌肖似。
倘若见到这样一张脸,文卿接受不了。
他在壮年的时候失去了妻子虞季,在老年的时候失去女儿,到最后他选择不看,不,不干涉,这样的话,即使南惊鸿的结局如何,他都能保护好自己。
文卿所爱并非博爱,只是爱屋及乌。
文卿爱的是虞季,他便为虞季还一个太平天下。。所爱是虞季,便对女儿文娟关爱备至,所爱女儿文娟,便为她创造出安宁一方的江左,所爱女儿文娟,便对南海有着超乎常人的容忍。
一双青色粗麻布鞋子出现在她的余光里。
南惊鸿有些湿润的眸子忽然出现了这样一块印记,很快反应过来。
她歪了脑袋冲着来人一笑。
即使眼睛里红红的,有着湿润的水意。
即使素未谋面。
毕竟这个老人守护了母亲那么多年。
她也该认认真真的感谢他的。
即使旁的她给不了,一个温柔的善意的笑容,她应该给的。
娘子身穿着素白印梅的宽袖长袍。。纤腰如素的束了起来,腰间盘着的是隐藏倒刺的鞭子,宽袖下是绑的严严实实的袖箭。
肌肤白净若雪,黛眉弯弯,胭脂色的红唇,样貌看上去明艳动人。是个从被娇养的娘子。
长发盘起却又插了几只可当利刃的红梅簪子,白嫩的耳垂上没有任何装饰。胸前戴着的是环形玉佩。
她明明年纪不大,可也已经嫁为人妇。
她明明年少方艾,却又充满警惕的心。
她明明世家贵女,却偏偏又如履薄冰。
文卿今日穿了鸦青色的直缀长袍,面容清瘦,一双眼并不浑浊中透着暮气,反倒清亮极了。虽说脖颈上都是皱纹,眼角亦是有鱼尾纹,可却不像个老者,反倒是像个少年郎君扮作老者的模样。多年沉淀下来的气质端看便是从容素淡。
他拎着浇花的水壶,微微笑示意南惊鸿侧开身子。
南惊鸿心中一时有些惊奇,却又故作淡定的起身让到一旁。
他便为野蔷薇浇了水。
“这不是什么旷世名花,只是不起眼的野蔷薇罢了。平日我喜欢干些杂活。”
唠家常的口气让南惊鸿有些浮躁的心有些安定下来。
见南惊鸿如释重负的模样,文卿有些莞尔。
“你应该也很喜欢花草吧,毕竟你祖父喜欢。”
他放下水壶,又蹲下身子。
“过来帮帮我。”
他朝着南惊鸿招了招手,闲云野鹤般的模样,倒像是经历一场斋浴一般的庄重。
南惊鸿也蹲下身子拿起了水壶,微微倾斜角度,便为他倒些水给他洗手。
等他洗了手,站起身来。
身材高大到比南惊鸿高了一个多头。
按理说人老了骨头就会收缩,端看祖父如今还没祖母高便可窥探一二了。
可文卿走路的时候,背影像是苍劲的松柏,长袍在风中呼呼作响。
南惊鸿见到他正准备离去的声音。忽然忍不住喊道。
“外……文先生,你要去哪?”
文卿停下了脚步,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笑意。
“不叫外祖父?便和我一同进去,喝杯茶吧。”
南惊鸿便乖乖的像是他的学生一般的双手垂下,跟在他的身后。
“外祖父。”
文卿便又笑着朝前面走,率先推开了房门。
打开房门后,南惊鸿有些讶然。
这里面根本就不像是寻常娘子的闺房。
迎面便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疾风知劲草。”
“这是昔日娟娘在家的时候,第一练习草书的时候的作品。娟娘很喜欢这句话。”
文卿似乎是因为看到南惊鸿好奇的眼神。。笑着解释道。
南惊鸿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很紧张,甚至还把拳头给攥起来。
前世今生,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现在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南惊鸿有些郁闷。
“素来听闻外祖父草书称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文卿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头。
“这都是虚名罢了,我只不过是比常人多写了几个字,哪里就称得上天下第一,你无须高看我。”
这话说的太谦虚了。
文卿出自江左文氏这样的千年诗礼簪缨的名门,自幼才华横溢,被选作太子伴读,又能文能武,将江左治理的井井有条。
这该是何等的睿智。
文卿察觉到南惊鸿的出神,倒也没有打断,而是亲自去泡了茶,然后端到了桌子上。。茶壶与桌子碰撞的声音,才让南惊鸿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