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离轻轻侧过脸,转眸却见男子另外那半边阔肩早已落满了雪花,纯白交织着衣氅,如同夜空里缀了繁星般。
她蹙了蹙眉,看见他修长的手稳稳地握住青竹伞,向她这边斜来,心里有些微微的松动,张了红唇便向他道,“公子不必如此,小女子区区布衣,何劳这般?”
看他的穿着,应该少说也是世家弟子,凡间向来注重规矩,她如今身为一低微舞姬,与他如此并肩怕是要遭人背诟。
男子本来是深深地凝视着她,猛地撞上她清灵明艳的脸庞,深邃的眼眸不可或了地闪了一闪,移开了视线。
他抬手拍了拍肩上的雪花,清咳了一声,低醇冷冽的声线在空中化开,“无妨。”
二人无声,不紧不慢地踏了雪往城门走去,远远便看见巍峨庄重的城门耸立在一川袤原之上,弗离的眼眸微微一敛,听见他清冽的声音传入耳朵,“姑娘……”
“公子今日共伞的好意,小女子受下了,在此向公子拜别。”弗离待与他走到城门前,自知她不过一布衣,与他这般入城不合礼节,偏生在神界她又是个重规矩的女官,此般定是不愿再和他与了同一把伞。
她朝身后退了一步,低眉婉顺地行了个礼,便是要离去。
男子未曾有所挽留,那双不曾有过涟漪的深眸静静地看着她,如同山巅之色,苍茫孤高。
他转了身,冷峻的眉眼不曾有多少分温和,手缓缓地将竹伞收了去。
皑皑白雪无衬,独有陌上之人,风姿绝立。
旁边几位等着进城的姑娘家偷偷打量着他,仿若无状地自个羞红了小脸,男子眼眸轻轻掠过,唇角微绷。
“归梧,去看看那女子……是何家的。”
他似是纠结许久,终冒出了这么一句,便持了把伞,拢了拢落了雪花的大氅,悠然而去。
隐藏在暗处的归梧只消身子僵了僵,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愣是张大着嘴目送那道颀长的身影潇然离开。他麻木地寻着弗离的去向跟了上去,仍是被主子要他去跟踪一姑娘的命令给弄懵了。
摄政王殿下……您,您老别这般潇洒地走了啊,属下还没听懂呢……
王他这是……开窍了么?
归梧心里不知冒出了多少个念头,眼见着弗离快要消失在他视线里,忙加快了脚程跟上。
只是弗离好歹是一小仙,自是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虽说她不曾觉得那厮有恶意,可也不喜这般被人盯住的感觉。
她微微冷了脸色,开始往偏僻的拐角走去。
归梧原本不过打着懒散闲遐的心态跟着她,可见弗离一头拐进了那不打眼的小巷,他觉得不对劲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咬牙追了上去。
弗离在前边看似悠哉悠哉地走,可耐不住这巷子八回九转的,归梧既不敢靠太近,离太远又容易一个不慎便在这迷宫似的小巷跟丢了人,实在是并非易事。
这般,他心下开始有些谨慎起来,紧紧地盯住弗离在巷子里绕来绕去的身影,过了一会儿直叫他眼花缭乱。
眼前是一个没有前路的左右转角,弗离早用些神界的小伎俩得知了这弯绕,脸上有几分玩味,一个闪身拐向了一边。
归梧不敢松懈,冲着那方向便步步紧追,可当他走到尽头才发现那是死路一条,站在狭窄寂静的道上,面对着灰白斑驳的围墙,归梧却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跟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