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点着淡淡的熏香，带着几分宁神养心的温意。弗离微微一嗅，这香气里琢磨着又出了几分绵长婉娥的意味来，清邃缠长，舒柔如兰。
“好香，此等香料……”她转眸向稷苏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仙君在翊华峰的日子舒爽得紧么，连本仙私调的曲兰髓也能给顺了出来。”
“弗，弗离大人，您这香料手里也多得是，稷苏不过是取了一个小盒罢了……”稷苏心知瞒不过，赔着笑脸，一双清澄的眼眸含着几分期待与无奈。
神界那么多调香的宫娥，可谁也不如弗离来得好。阁熏，脂粉，香膏等，即便是相同的方子，弗离那双手不知怎地，也硬是能调出几分奇异精绝来。
若不是如此，他哪犯得去顺几盒她的香料。
“哼，只是你不知，这指甲块大小的曲兰髓光是蛟珠便用了好几颗，何况温与寒的草药调和，你倒好，已顺了巴掌大的一盒子。”弗离觉得他说得轻巧，哭笑不得地数落了他几句。末了，她也是缓了脸色，与他谈起事儿来。
“玄冥如今乃摄政王独大，那厮野心太过，怕是不会常召歌舞的。稷苏也是担心大人入宫后，招惹上那等人物，还不如避其锋芒，或是注意一下那身缠恶疾的皇上也好。”稷苏暗暗蹙眉，眉宇间未见丝毫舒展。
“不过昨日稷苏接见了玄冥的大司马，据他说是奉皇命而来。稷苏见那人鼠耳猴腮，眼色浮动，定不是什么忠良之辈，可他却是皇上亲随……”稷苏眉眼低沉，看着弗离，见她思索了许久却未曾搭话，“大人？”
“你的意思，能有这般差劲的亲随，那皇上也不是何等靠谱之人？”弗离漫不经心地拨弄熏炉中点燃的曲兰髓，眸睫微动。
“稷苏远在城郊，那神界司命台的老仙又不肯告知一二，稷苏也不过是猜疑罢了。”稷苏很是心疼地看弗离报复性地将那曲兰髓一点点碾碎，混进灰里，嘴上却又不能显露半点，着实难受。
大人，您别全给毁了，好歹，好歹留点儿……
“说起神界，本仙倒想与你说，摄政王想必会来寻你麻烦。”弗离出气地将沾了灰的金簪收回来，唇角微微扬起，笑意深远。
白发老头，稷苏……
“什，什么。为何？”稷苏处于出神之中，却一头雾水地望向弗离。
弗离冷笑一声，“你倒是好好看看自己把稷苏这二字全天下肆意宣广罢，莫非不计后果么？”
“长公主殿下准了……”稷苏想到弗离的话，不觉后脊麻麻地爬上一阵冰凉。
玄冥的，摄政王？……
弗离垂了眸睫，语气淡漠，“本仙不论长公主许了你何事，她是自有谋略。但你只需记住，不要蓦然招惹太大的麻烦便好。太大的麻烦，本仙一介舞女是出不了，什么力气的……”
她忽而勾起一抹足够绚烂的笑容，带着夺目的光鲜明媚，如同山涧芍药迎风而开。
树大招风，枝随风断。
稷苏愣了愣，忽而明白她说的意思，低声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回，只消应了她，“稷苏记着了……大人，出门莫按原路来，往右去绕一大段山路，虽是费时，却可避人耳目，似是从别处下的山。”
我既从原路来，自有方法，又何担心招人耳目？
心中如是想，弗离对上稷苏温和清澄的眼眸，转念想着他前前后后也是辛苦，只是将话咽了下去。承了他的好意，笑道，“行了，本仙晓得，在此别过仙君了。”
“恭送大人。”稷苏低眉缓缓开口，望着她迈出门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转身，眼眸里带上几分流光交错般的神采，他撩起玉青兽纹的衣袖，伸出苍白的手颇带温柔地拢起散了一案几的曲兰髓。
不知过了什么时候，稷苏斜倚在椅上，听见阁门被敲响。
他挂起一分疏离温和的浅笑，看向来人，面容却稍微绷紧了，衣袖下瘦削的手微微僵硬。
“摄政王……”
幸亏大人走了偏路，否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