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听了,上来便啐了那小贩一口,“几张纸,卖三两银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扭送官府——”
林之业听了又笑,“便是三十两也值,王贵你给他钱,快把文章递给我看看。”
那三张沙纸落到林之业手中,林之业直接弃了另外两张,只端着轻岚的文稿,低声念道:“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哦,轻岚是写了你在凌霄山上的朋友吗?”
“啊,是。”
……其实并不是凌霄山的朋友,或者说根本不是朋友,只是那些好文章,轻岚背得熟罢了。
知雨也凑过去,细细看了起来,这文章极短,只一百来字,却下笔千钧;寥寥数言,一个飘然远居的隐士形象便跃然纸上。
“好啊,写的好啊。”林之业竟连连赞叹,“好一个‘好读书,不求甚解’,好一个‘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为父真是小看了你,这样洒脱精炼的文章,你只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难为你怎么写得出来!”
轻岚托着下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文章也不是她写的。
“王贵!”林之业又探头到马车外,将这沙纸递给管家,“你拿着文章,现在就去西街找淳于先生求了这副字,托他用行草誊了,再裱起来。”
王管家接了纸,面露难色,“只怕淳于先生又像前几次一样,看也不看一眼……老爷要是着急想要这个,我再找找其他书法有名的夫子?”
林之业冷哼了一声,脸上笑意却不退,“前几次是前几次,你今番拿着这篇文章去,他哪里会不写……他怕是连钱都不会收你的!”
那王管家连连点头,拿着文章小跑着就出了这条街。
轻岚与妹妹、父亲一道下了车,仰头望向即将踏入的家塾——这里原是北靖王府的别院,北靖王府依山而建,王府中最远最高的楼阁在云雾里半显半隐,这肃穆之感,在每个来者抬头的瞬间,便重重地压过来。
不远处的一处高阁,一人弓着背,仔细地指着林之业三人,对一旁坐在木椅上的少年轻声道,“世子且看,那个正站着不动的白衣姑娘,就是前个儿写了《五柳先生传》的林轻岚。”
少年正是北靖王府的世子介衍,此刻他略略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林轻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