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那车里又是鞠躬,又是行礼,又是跪拜的,倒还挺热闹的,孙先生,您说像不像数月前咱们去看的那个唱戏的戏班子在幕后的模样,有趣,有趣的紧啊!”
虽然没有刻意的去拉开帷裳去观察自己左边那名为兄弟,实为竞争对手说乘坐的御车的里的动静,但初夏那还算明媚的阳光照射过来的影子却将二皇子车中的景象如同播放哑剧般呈现在了大皇子的眼前。
“倒确有几分相似,不过啊,殿下……”
顺着大皇子话语的方向,一直醉醺醺的半躺在御车里的孙重孙先生微微睁开了他那睡眼朦胧的双眼,好似敷衍般的回应道,只是在最后的两个字的发音中,却表现出了些郑重其事的意味。
“哦,何事?”
或许是两周前那晚的局势分析和谈心让两个人之间那原本十分官方的相处方式变得有些融洽了起来,在听到孙先生那略带郑重其事的吐字后,原本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大皇子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用有神的双眼直视着面前这位自己的谋士那保养的还算良好的脸庞后缓缓的说道。
可能是御车里的空间相对于宫中的房间来说实在是太过狭小,座椅的柔软程度也远远不如自家床上的绸缎柔软,导致孙先生在面对大皇子的询问时并没有第一时间的回答,而是先扭了扭自己那有些酸痛的腰部,把自己的姿势调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后,才开口说道“殿下,其实我还依稀记得当时和咱们一起去宫外看戏的时候边上应该还有一人,啧,是谁呢?看来得好好想想……”
“好像是个太监?嘶,好像又不是,殿下您稍等片刻,容我再好好的想想,应该是想的起来的啊,看来以后得少喝些酒了,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听着孙先生那好似单口相声的表演,大皇子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尴尬和沉郁的表情,毕竟,在一周之内被身边的人接连不断的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提到一个被自己亲自下令除掉的手下,实在不是一种能让人感到美好的体验。
但没办法,这个问题自己又的确是逃不过去,只能好好的面对,在沉默了半晌后,大皇子只好挂着满脸的苦笑对着面前还摆着一副绞尽脑汁思考模样的谋士说道:“孙先生这几日何苦每每出言相激,莫不是之前受了那刘公公不少好处?”
见大皇子亲自动手把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给捅破了之后,孙先生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假装绞尽脑汁思考了,只好稍稍坐直了身子,目光诚恳而又直接的和大皇子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在注视了一会后,才慢慢的开口说道:“属下追随殿下已经快六年了,也知道殿下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当时咱们身处宫中,也不好立即安排下去,但这人哪,终究是容易遗忘的,特别是那些阴暗的,丑陋的东西,就连最简单的回忆都会让人恶心作呕,更何论铭记了……”
“其实我和那刘公公平日里最多算是点头之交,甚至他以前为了更好的获取殿下的信任,还在暗地里给属下下过些小绊子,但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帮上一点是一点吧。虽然他是我亲自派人去除掉的,但能帮他争取到的,还是要尽力的帮上一帮,毕竟,我们都可以算是二十一年前那场国战的受害者……”
也许是孙先生那真情流露般的自白让原本的确不愿意面对的大皇子开始慢慢正视起了自己的内心,闭上眼睛。之前那些美好的,幸福的,快乐的,阴暗的,丑陋的回忆不断的只脑海里翻滚碰撞着,一些在十数年的前进道路上被抛弃的,被除掉的,主动掉队的人的面庞也开始一一的浮现出来,在他们鲜血淋漓甚至有些残破的脸上,失去了光泽的双眼渴望着盯着前方,发白嘴唇在不断的轻轻蠕动着,好像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凑近去听,却又会突然的消失不见……
就像做噩梦一般,大皇子的头部微微摇动着,喉结上下移动,眉头紧皱,气息变化的也十分激烈,双手不断重复着收紧,松开的动作,额头上的冷汗也开始一滴一滴的顺着他微胖的脸颊慢慢滑落,滴在他微黄色的常服前襟之上,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块不小的汗渍……
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景色终于是初夏的阳光,熟悉的谋士和御车,而不再是潜意识中那仿佛十八层地狱般的可怕场景后,大皇子终于可以畅快的呼吸上几口清晨新鲜的空气,感受着重回人间的美好,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一边浅浅的微笑着,一边用自己那微微变得有些沙哑的嗓音对着面前明显露出关切眼神的孙先生说道:“罢了,罢了……既然先生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孤还能说些什么呐,等到了府上,孤就派人把信物送到刘家,只要他刘家一日不灭,孤当日对刘柏的承诺就永远有效……”
“只是孤突然还有桩事情想要麻烦孙先生。”
见大皇子开始慢慢恢复到正常状态后,之前都想要让御车外面的侍卫们去叫太医的孙先生终于松了口气,神经紧绷后放松所带来的疲倦感和酒精带来的麻醉感混杂在一起,使得原本对情绪十分敏锐的孙先生并没有将大皇子最后那语气有些郑重的交托放在心上,而是有些搪塞的回应道:“还请殿下明示。”
“孤希望孙先生能把这些年孤宫中为了孤的大业而牺牲的人员名单整理一下,等孤继承大宝之后,这些人的后代,亲族都将会受到孤的抚恤和重用,这是孤当年对他们的承诺,这些年孤走的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