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平日公务繁忙的酆都大帝来说,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罢了,塑夜淡淡地看了一眼江熙宸,先一步离开了墙角。
江熙宸习惯了塑夜的冷淡,轻笑一声也跟着迈出了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只是他刚迈出一步,原本黑色的长发瞬间变成了银白,依旧掩藏着点点金彩,扎在头发上的鲜红细绳随风飘动,他抬手遮了遮阳光,一抹淡淡的金色自黑瞳中闪过,显得他整个人更为妖冶,似神似魔。
察觉到刚才所施的法力消退,塑夜回头望去,冷静地面容依旧还是忍不住露出一抹惊讶:“你……”
江熙宸怔楞了一下,反应过来,随手捏了一缕发在眼前,随即明了,并未解释太多,只浅浅笑了一下,道:“没什么,不过就是你的法力被我护体金光冲破了,显出了原身。”
塑夜看着他这一头银发,沉默了一会儿,难得八卦了一回,问他道:“是因为她?”
江熙宸知道他所说的她是指谁,不过他并不在乎,无非是青丝变白发,他早就是这副样子了,只是已经很久不用真身,倒是有点忘却了。
“哎呀,这真身太久不用了,都不习惯了啊哈哈。”江熙宸含糊其次,右手一转,在空中松松一抓,一把折扇现出,他哗的一声打开折扇,白衣胜雪,公子偏偏,甚是风雅,尤其这一头银发,虽令他看起来有些另类,但也令他更显特别,宛如世外公子,不染纤尘。
塑夜敛目,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忘了多少事,可江熙宸这副模样他印象中还是头一次见,在他现存的记忆力,江熙宸的模样就如同他刚才所施法术之后的模样,至少在他记忆里,那个时候,江熙宸还是黑发。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江熙宸这么一个随心随性之人青丝变白发?是在自己所遗忘的那些记忆里么?
塑夜沉思片刻,抬头却见江熙宸已经走了过来,一手搭着他的肩道:“愣着干什么?走了,喝酒去!”
江熙宸在现世的样子还是个少年,身量上比他要矮些,如今这副真身却是和他不相上下的,甚至仔细看还要比他虚高一些,塑夜脑海中渐渐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影子,是他和江熙宸的——
“走,带你喝酒去!上一次去人界没白去,找了一处喝酒的好地方!”
“要不要打个赌,以我现在的法力,随便捡个凡人来教,十年后也能打败你!”
……
那些记忆朦朦胧胧,在塑夜脑中不甚清晰,令他一阵眩晕,他揉揉额角,摇了摇头,喃喃道:“……望月楼?”
江熙宸脚步一顿,笑眯眯地望着他道:“没错没错,就是望月楼,你还记得啊。”只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塑夜问道:“我们是不是在那里定了什么赌约?”
“……什么赌约?怕不是你喝了那醉梦三生不仅记性不好了,还开始编造记忆了吧!”江熙宸面色一冷,有些心烦气躁,岔开话题道:“突然不想喝酒了,要是像你这样喝了酒有后遗症可不好,不如去看看杂耍什么的……”
塑夜盯着他,察觉到对方突然的情绪变化,知道他有意在隐瞒什么,和在时间洞的黑暗中一样,有一些他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令他如此紧张。
“不,我们去望月楼。”江熙宸的反常令塑夜起了执念,对方越是想要隐瞒,他便越是想要弄清楚。虽然他当年从忘川河边醒来从未在意过自己丢失的记忆,可他终是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能够令江熙宸这样的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态。
说罢,塑夜也不管江熙宸,随手拉了个人问对方是否是本地人,对方冷不丁在大街上被一个陌生冷面将拦住了,哆哆嗦嗦地说自己是本地人,塑夜即刻便探入对方的元魂,查到了此人的命簿,彩云镇祁家村生人,又循着他的记忆探到了望月楼。
此处正是千年前人界一处叫彩云镇的地方,据传小镇上空曾出现过七彩祥云,传到皇帝耳中,特意将此地更名为彩云镇,还取了泥土送入京城,取其吉祥之意。彩云镇风清水秀,是个仙灵之地,倒是真的出过神仙,只是七彩祥云却无法考证了。
而望月楼是小镇上最高的酒楼,三层高台,总高度超过了最近的一处城墙,最高一处名曰登仙台,文人墨客最是喜欢登高望月,一醉方休。
大概了解了一番,塑夜收回法力,束手于袖中,对那路人颔首道谢。
路人清醒过来,客气一番,待来人离去,才恍惚回首,默然想不出自己究竟怎么帮了人家,承了人家的谢意。
江熙宸拧眉,扇子狠狠地敲在手上,提步追了上去,若是他没记错,此处还真有望月楼。最初也是他将塑夜带来这里喝酒,但真正令他在意的并非是这些无关痛痒的酒局,是因为……他与云阮的初遇便是在这里,在望月楼下,而塑夜与云阮的初遇也是在这里。
他们曾多次在望月楼约酒,可只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们定了一个赌约。
这个赌约,和云阮有关,或者说,是和当年的阿阮有关。
他私心里,并不想塑夜想起来,最好彻头彻尾地忘记,永远不要想起来。
塑夜前脚到了望月楼,刚迈出的脚便突然收了回来,紧跟在他身后心绪已乱的江熙宸直直撞了过去,被塑夜一臂拦下,胸口直痛。
“你搞什么鬼!不是你非要来?来了又不进去!”江熙宸捂着胸口,扇尖儿直指塑夜,莫名地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