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心心头一震,素手撑着井沿才使自己没有倒下去,是他!
待那抹灰白走的近了些,她借着灯火看清了他的面容,眉眼一如以往。清癯的身影安静的倚着长廊栏杆,一袭灰白僧衣不染纤尘,低眉垂目,一副悲悯慈悲之像,可眉目却是冰凉而淡漠,如古井无波。
“小僧忘尘,女施主长的像小僧俗世里的一个故人。”
倾心失笑,忘尘,呵,好名字!
想来,他心爱之人死以后,他是断情绝爱了。
故人,是了,她只是他俗世里的一个故人。
可是忘尘,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今生只爱我。
“大概所有爱而不得的女人都是我这个样子吧。”
夜风吹得凤倾心淄衣袍子咕咕作响,一轮弦月悬挂于夜空,渡在她身上一层浅白,思绪渐渐回归。
蓦然,庭院里灯火炫起,驱走了黑暗。
忘尘的随从收了火折子,走到忘尘身旁,微俯身恭敬道:“大师,这水迹一直从井中蜿蜒到那位捕头身后,可不知何故,水迹到那里便突然消失了。”
“突然消失了。”
忘尘略略思忖,转身向身后的杏白双手合十,唱了一身佛号,轻缓而淡漠道:“杏施主,这宅子并不太平,那鬼魅怕是要在此生一番事端,施主应当早做安排。”
杏白惊恐的抿了抿唇,还未言语,身后一点泠泠如水的声音便绕在忘尘耳畔,道:“大师,怎知这定是鬼魅?”
忘尘低眉垂目抿唇未语,身旁的侍从轻抬眼,一脸厉色向井旁的凤倾心看去,冷笑道:“怎么,这位女捕头不信?可方才那位吓昏过去的捕头,可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倾心睨着他目光却扫过身后低眉垂目的忘尘,心头一痛,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捉摸不透他。
凤倾心逼迫自己稳了稳心神,在抬眼间,她眼底平静无波,抬腿走到司映身后,蹲下身,用手指点在青石板上一道逶迤水迹上,道:“这水渍一路逶迤,显然并不是脚印,而的是手肘膝盖并用匍匐而来,可此处水迹却比后面较多,说明那人在此处突然转身。”
凤倾心站起身,走到井旁,她方才双手撑在井沿时便发现,井上水桶没有湿,可井沿上却是水迹斑斑,如今庭院灯火亮了起来,她发现井沿还有一枚的手印,只不过手印落下时不稳在井旁有明显下滑的痕迹,她伸手指着井旁的手脚印迹道:
“司映倒地的距离离井旁不过五丈,那人若是逃离,但凡身子敏健的人都可能跳回井中,更何况是鬼魅,可此处明显有慌乱的手印,而证实了方才那人虽跳入井中,却在井旁滑了一跤,由此说明此人若不是个女子,便是个年岁大了的老人,而此人也定是通过井底逃离,绝非大师所说的鬼魅!”
“你是说,这井底有暗道?”司映爬起身,走到凤倾心身旁突然插了一句嘴,她睨着他眼底划过一抹赞赏,却让司映红了脸,她缓缓道:“是与不是,去井下试试便知晓了。”
忘尘转过身抬眼看着凤倾心,淡淡一笑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道:“鬼魅也好,人为也罢,终究是黑了心的魑魅魍魉,总要拿住。”
凤倾心看着忘尘,心中无声的低喃,忘尘,你既然已经出家,如今又入尘世,是在打何主意?
“好,大师,那你我就比比看,看看究竟谁先捉到那只鬼魅?”
忘尘眸子如春日冷雨织就的春纱,带着丝不曾察觉的清凌,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如三月碎金的日头,既不冷也不暖。
他冲凤倾心微微颔首,转身便向内室走去,身后的随从转头看着她冷笑了一下,转身追上忘尘。
司映走到凤倾心身旁,看着渐渐远去的灰白,疑惑道:“那和尚是谁?”
凤倾心没有去看忘尘的背影,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眼中的神色,却是一言未发。
长廊里的杏白看着东南角那口井,眼中明显瑟缩了一下,转身也要离开。
“等一下。”
凤倾心突然叫住他,抬头问道:“你方才说杏家冲撞了鬼神,那个他究竟是谁?”
杏白停下步子,缓缓一声叹息道:“唉,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隐瞒,这口井几年前的确死过一个男人。”
司映被惊的身子一震,想起方才看见的那颗骇人的头颅,脸色蓦地惨白,急忙躲在凤倾心身后。
“那时我杏家还如日中天,那人是个穷酸秀才,当时是我弟弟请来的账房先生,可他眼红心黑,竟然做假账,私吞我杏家的金银,最终还是被弟弟发现,他无言以辩,竟是想不开跳井溺死在井底,可没想到,那人死后竟然阴魂不散,害死了子衿和管家的女儿柳腰儿!”
“杏老伯认为是这支鬼害死了他二人!”
倾心微微颦眉,淡道。
杏白低着脑袋,眼睛不望人,却是惊骇的点了点头,像一只胆小的兔子一样。
倾心浅浅弯唇,挑眉看着杏白缓声道:
“杏老伯大可放心,杀人捉凶是我们捕快的事,不管他是人还是鬼,我一定会给杏家小姐和丫鬟一个说法。”
有风吹来,带着井中的湿气,杏白明显瑟缩了一下,他双手抱着前胸,像是冷的样子,道:“那就劳烦捕头大人了,客房在后院,天凉了,捕头大人早些歇息吧。”
说罢,杏白转身也消失在长廊尽头。
司映抬眼看着杏家大院,也跟着瑟缩起来,见倾心又走回井旁,他远远的站着,试探的道:“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