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别苑的夜色如雾如纱,淡淡的水汽袅袅在荷塘水面上,夜风微温,拂过闻香阁的每一个人……
长孙行感慨不已,眼前的情景是他梦寐以求的:贤惠的妻子,优秀的儿子,美丽的儿媳,一家人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他的话也多起来:“子衿啊,赫连人擅长弓箭弯刀,骁勇无畏,全是打仗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当年旋风滩那一战,是一场恶仗。我们十万人包围了他们六万多人,中午时分又刮起大风,黄沙漫天,遮云蔽日。眼前全是厮杀的人,喷溅的血,连太阳都是残红残红的……“
在座的人,只有子襢锦衣玉食,未见识过真正的战争,他听着父亲的话,心里一阵阵发紧。
杜若夫人问道:“子衿,你对此仗可有信心?”
“未到战场,儿子不敢妄谈,但儿子不惧怕敌人,不轻视敌人,请母亲放心。”
他的眼睛看着父亲,深得像一潭水:“我惧怕的是家里,是子初!”
长孙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家族争斗,近亲厮杀,在名门望族,本不是稀奇事。但对子初而言,尤其惨烈。一旦我死了,荣华富贵恩宠荣禄唾手可得,他怎能不动心?何况,他羽翼已经丰满,势力已经强大!”
子衿声色平静,反使大家更惊心动魄。
“长兄,他跟你斗,还说得过去,如果对阿娘和月儿姐姐下手,那也太,太——”子襢着急得很,但那个词又实在说不出口。
鸣凰道:“他什么卑鄙的事做不出来!子襢,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烟雨谷那次,如果不是及时制止,你长兄就没命了!他什么时候顾忌过同父兄弟,血脉相连呢?”
“唉——”杜若夫人叹道,“豪强大户,富贵朱门,姹紫嫣红之处,实则是藏污纳垢之所。亭台轩榭间,掩藏了多少泥淖污浊,灯红酒绿谈笑风生里,又遮蔽着多少勾心斗角的心机与算计啊!”
长孙行无言。
子衿有些悲愤:“我长孙氏今日的富贵能永远如日中天吗?在别人的羽翼下生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种只求自保的日子本来就不可靠。但更可悲的是,似乎大家都看不到头顶上那把利刃,只顾着兄弟相残,同族相杀,为一丁点蝇头小利像乌眼鸡一眼斗得血肉横飞,丝毫不顾及头上那把刀万一落下,会砍了所有人的脑袋!”
听的人都觉得浑身冰凉。
“这样的生活已经艰难,更要命的是,血缘至亲不仅不知道抱团取暖,反而处处加害!这样的富贵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夜沉夜暗这一对儿贫家孩子:十岁的哥哥和八岁的弟弟寒冷饥饿,仅有的一块菜饼却是兄让着弟,弟顾着兄!”
守卫在门口的夜暗湿了眼睛……
子襢道:“长兄,你放心走吧!子襢豁出命来,也要保护好阿娘和姐姐!”
子衿冲弟弟点点头:“谢谢你,子襢。”
长孙行道:“阿若,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再不会了!”
天太晚了,长孙行和杜若夫人回去休息。子襢要回卫尉营,子衿和鸣凰送他到门口。
子衿边走边交代:“卫尉营的亲卫队全是特殊训练的士兵,其中秦昔的五百人随军作战,留下廖海等五百人供你调遣。你要在各城门,尤其是外城门安插亲信,以备不时之需。”
“步青云有可能会成为你的副手,你要提防此人。王清流还不算太过分,能拢则拢。”
“夜暗会与你随时保持联系,其他的人你要戒备。”
子襢转身道:“长兄,我都记住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养心别苑的!”
子衿双手拢着他的肩头:“长兄也会保护好你!”
送走子襢,子衿吩咐上门落栓,小夫妻慢慢走回后宅。
没有随从,没有侍女,只有两个相爱的人,只有相依相偎的身影,和轻悄悄的脚步声……
子衿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静了?”
鸣凰道:“从成亲到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得慢慢回味,慢慢理出头绪,要不会变傻的。”
子衿哑然失笑:“还能傻到哪去!”
鸣凰不理会他的嘲弄,自顾自说下去:“瑞王这么迫不及待地把你和元韬调离京城,下一步他会怎么做?他会不会肆无忌惮地开始搜查安王?子初呢,他会全心全意对付我们……”
黑暗中,鸣凰的眼神开始不安,子衿轻吻她的额头:“说下去。”
“你领兵在外,他……”鸣凰突然惊惶地抓住子衿的手,“他会不会对你和元韬下毒手?”
子衿拍拍她的小脸,笑道:“我的小媳妇还没有傻得无可救药。”
鸣凰嗔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哥哥,我怕!”
拥妻子入怀,子衿的声音沉稳:“有我,别怕!”
鸣凰喃喃道:“你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松开我的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子衿的手一点点插入鸣凰的衣衫中,夏衣单薄,他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知道我最想做什么吗?”
鸣凰打掉他的手:“公子放尊重些。”
子衿无奈道:“女人太理智了不好,古板乏味。”
鸣凰道:“一向以为子衿公子是正人君子,严谨得很,没想到也是个登徒子。”
子衿拉起鸣凰,边走边调侃道:“幸亏我是登徒子,丑妻也不嫌弃。要是正人君子宋玉的话,东邻美女都不能让他动春心,何况你这么丑!”
鸣凰故意赌气不理他,快步跑上小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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