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孙策的注意力已全被她身后牵着这匹马吸引。枣朱色的骏马,头高峻若刀削,眼大而含泽、耳锐如削竹,鼻广大而方,无论从何处看,这都是匹千里宝驹。孙策自认为自己府上的几匹坐骑已是极品,但与这匹相比,竟还差了几分。
“兄长看看,这匹如何?”喻?w没注意到孙策的神情,一心和喻怀说着话。
“唔……”喻怀眉头微蹙,“这毛色有些……”和他家“夫人”的宝驹不配啊。
听到喻怀话中淡淡的嫌弃,孙策简直想为这马鸣不平。相马重骨轻形,喻怀说了半天却都在马的表面打转,可谓是一点都不懂。骐骥不遇伯乐,实是让孙策痛心,在喻怀顿了半响又说了句后,他还是插了话:“喻先生,若是不喜此马,可否割爱于策?”
“诶?”喻怀一愣,“怀知将军乃懂马之人,可此马”
孙策倒也没有为了得到此马而故意有所隐瞒,直接就把此马的过人之处一五一十讲与喻怀。末了还直白了加了句:“此马虽是宝驹,但越是宝驹,性子越烈,以先生的骑术恐怕驾驭不了。”
喻怀听了这话果然面露不快:“你怎知怀驾驭不了?”说着,他走到喻?w前,正要将缰绳从她手里接过。却见喻?w在喻怀耳旁说了什么,喻怀的手突然顿住,几秒钟后,垂回原处。他缓缓转回身,看向孙策:“孙将军,你当真希望怀割爱吗?”
“先生这是怎了?”孙策愣了下。喻怀突然改变主意,肯定与喻?w刚才的话有关,可她的声音又轻又快,这街上又人来人往的吵闹繁杂,纵使孙策武功再好,也一字都未听到,“策自然希望先生割爱。”
“孙伯符,你当真希望怀割爱吗?”
“……?自然。”
“孙策,”喻怀边问着,边往前走,一步一步,已经走到孙策面前,“你当很希望,嘉将这匹马交给你吗?”
“兄长!”喻?w惊呼了一声。
孙策英俊的面容上,一双剑眉紧紧皱起。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摸透了喻怀的性子,可现在的喻怀,无论哪里都让他看不懂。唇边浅淡的笑意全然消褪,玄色眼眸若深渊般不见光亮,与往日那双浅弯起的清澈双目大相径庭,其中,满是认真和……戒告?
或是因为喻怀的反常,或是出于本能,他再看向那匹喻?w牵着的枣朱色马时,心头亦不禁升起些许危险感。若是常人,既然已经感觉到危险,必然会改口放弃这匹马。可孙策的性子,却偏偏要反道逆行,知道这其中大有玄机,危险重重,他也有这份胆气定要探个究竟。
所以,面对喻怀的第三遍追问,他微抬起下颚,不避不闪的凝望人眸中的深渊,同样认真无比:“先生愿送,策就敢接。那,先生肯割爱吗?”
时间似乎凝滞了几秒。这片刻间,孙策清晰地看到喻怀的双目中闪过疑惑、轻松、哀悲、欢喜种种种种复杂到对立的情绪,以至于孙策都开始怀疑是自己的幻觉。突然,喻怀紧绷的表情突然松了开,再也崩不住般哈哈大笑:
“被你瞧不起骑术,本是想吓吓你的,结果竟然失败了。”喻怀的眼眸又是往日那般微微弯起,清澈中带着浅淡的笑意,还有些戏弄未能得逞的遗憾,“罢了罢了,怀不逞强了,这马怀的确骑不了。名马配英雄,这马,该当是将军的。”
孙策一听,也是笑了。这倒是真像是他了解的喻怀能干出来的事,明明看着一派飘逸fēng_liú,实际上睚眦必报,记仇的很,之前和人狩猎,就因为随口笑了句人连弓都拿不对,接下来两个多时辰人硬是让自己半头猎物都没打到,损人不利己做的轻车熟路。
但即便喻怀如此解释完全说得通,孙策仍旧感觉隐约有不妥之处,尤其是人最后的那个……“嘉”?他想过喻怀并非人的真名,可若当真是因为人真名中带“嘉”字,人又怎会在吓唬自己时脱口而出?
这让他从喻?w手中接过牵马的缰绳时,对这匹马更为感兴趣,迫不及待想要探究,这马究竟是否还有其他玄机所在。
在喻?w牵着时还焦躁想要挣脱束缚的烈马,被交到孙策手上,被人顺了会儿毛后,竟很快就安静下来,用头前蹭了蹭孙策的手,又轻嘶了声,以示向新主人的服从。
拍拍马头,孙策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发出一声嘶鸣,其声明明,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得了好马,孙策心痒的厉害,却突然想起来他今天本打算问的正事。
“喻先生!”他调回马头,在马上向喻怀喊道,“那日那卦,到底是何意思?”
“将军得了怀的马,就拿不到怀的卦了。”喻怀仰头笑回道,“留个悬念,等将军自广陵大胜而归,怀再告予将军。”
“哈哈!好!托先生吉言,我们一言为定!”说完,孙策一拉缰绳,策马绝尘而去。
那马的的确确是万里挑一的好马,不出片刻,孙策连同马的身影都消失不见。而随之消失的,还有喻怀唇边的笑意。
他们向宅走去。
“阿雾,”边走,喻怀似闲聊般开了口。街市嘈杂,二人的声音除二人之外很难听清,所以到没了必要称呼假名,“依你所见,孙策可谓英雄否?”
“平定江东,才智过人,骁勇善战,当然是英雄。”喻?w回答的不假